第24章

不,不是冥婚嗎?新娘不是死了嗎?

為什麽新娘會從花轎裏出來?

賀樓等人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繡花鞋踩在地面。

那只鞋子顏色非常紅,即便是在這樣濃重的深夜裏,踩在有點濕軟的深色泥土上,也能看出它的鮮艷如血。

緊接著,一只蒼白毫無血色的手,拉開了簾子。

不!不要看!

不能看!

強烈的心悸感,在簾子即將被拉開的瞬間達到頂峰,就在紅蓋頭剛剛露出一點點邊角時,所有的任務執行者們都察覺到一股極度陰寒的氣息席卷全場。

不能看!

他們無一例外低下了頭,不敢多看。

村民們似無所覺,看著新娘被媒婆扶下轎子,兩個大娘上前搭把手,一人一邊撐起癱軟的屍體往前走,繡花鞋拖在地上,很快沾上了泥土。

村民們鼓掌叫好。

“新娘子好漂亮!”

“村長家裏有福氣了,娶進一個好媳婦。”

陸言禮飛速掃一眼新娘,同樣低下頭。

她被架在兩個人中間拖著往前走,鮮紅嫁衣與繡花鞋,搭在身側人的兩手蒼白僵硬,即便套著玉鐲,塗上了鮮紅指甲油,那只手看著也不像活人。

媒婆抱著黑白大相框緊跟其後,相框上,眉目秀麗的女孩冷著臉,顯然並不很高興。

在媒婆身後,是整整齊齊兩列身著麻衣的樂隊和儀仗隊。樂聲漸歇,漫天黃紙錢飛撒,輕飄飄落在地面,或半空中被風一吹打著旋兒飄遠。

新郎很滿意,笑容滿面,新娘卻耷拉著嘴角,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她臉上的不高興。

分明是不情願的。

村民們毫無所覺,依舊高興地叫著新娘子好漂亮,兩個人天生一對之類的話語。

“吉時到——”

兩個相框擺在一起,男方喜悅不已,女方面無表情。

更叫人驚訝的是,下一刻,村長走到自己兒子的棺木旁,伸手打開了棺材蓋子。

一股極端腥臭惡心味道彌漫開來,還不等他們覺得惡心,就只見村長彎下腰去,他從裏面,牽出一只化為白骨的手。

“好兒子,我替你找了個好媳婦……”村長笑著說,手上一用力,整具穿著壽衣的骨架被他拉了起來。

“來來來搭把手,他們要拜堂了!”

“過來,一邊一個!別耽誤了吉時。”

“快快快,吉時要過了!”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這對新人身上,沒有人顧及執行者們,任由他們小聲聊天。

直到現在,賀樓不敢直視新娘新郎,他總覺得,如果自己真正看到了對方的樣子,就是自己死去的時候!

陸言禮也飛速掃過一眼,隨即立刻跟著村民鼓掌,不再多想。

村民們七手八腳幫著兩具屍體行禮,就在兩顆腦袋按下去的那刻——陰風大作!全場燈籠瞬間熄滅,陷入黑暗。

怎,怎麽回事?

賀樓下意識擡頭看向陸言禮,可惜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下一秒,他同樣陷入黑暗。

*

深秋,難得艷陽高照日。

“賀樓,你們家裏那位好不容易找到媳婦,該辦酒了吧?”

一個年輕男人從大路上走過,田裏正在插秧的大叔高聲沖他喊。

賀樓回道:“鄭叔,明天就辦酒!”

他顯然很高興,能夠幫助自己最好的朋友找到新媳婦,實在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一路回家,遇到的所有村民都在問這件事情。賀樓沒有一點不耐煩,住在紅河村的人是不會不高興的,他笑眯眯回答了,一路往居住的方向來。

他有好幾個很好的朋友,大家住在一起。只可惜,其中一個不小心死了。按照紅河村的習俗,青壯年死去的人最好要配個陰親,否則,他的靈魂將永遠不得安寧。

“正豪啊,我們已經替你看好了,那個姑娘很好,你就安心迎娶就行。”

回到家後,賀樓看著大廳裏擺放的黑白照,給好友上了柱香。

“樓哥。”門外走進一高挑女性,她笑著說,“真是太好了,雖然這次喜酒擺的比較匆忙,但是家家戶戶都很熱心,需要的東西都借給了我們。吳伯還送了兩盞燈籠來。”

“是嗎?吳伯做的燈籠!實在太好了。”賀樓很高興。

喜宴是大事,他們一群好友全都坐在一起,認真商討。

說起來,他們也是有緣分,大家夥兒都是很多年前,前來紅河村遊玩的旅客,但是紅河村的水土養人,他們遊玩後實在舍不得離開,便商量著多住幾個月。

幾個月後又是幾個月,周而復始,他們已經住在這裏好幾年了,真正成為了紅河村的一份子。

只不過,雖然他們都成了一家子,賀樓也發誓他絕對不是對人有偏見,一個遵守規矩的好村民是不會對人有偏見的,但他就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