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哎?你這孩子,去樓上幹嘛?!”陸媽媽在他身後追問。

陸言禮卻沒管,他不管不顧地拔腿向閣樓上跑,試圖重新回去。

這裏……太過可怕。

他寧願面對自己獨居公寓外的鬼怪也不願意面對偽裝成一切未發生前的和平場景,這會讓他想不管不顧地留下來。

當他跑到樓上後,整個人一愣。

那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小閣樓,來時的長長走廊、電梯統統不見了。

他猛地轉過身,拿著鏟子的陸媽媽也跟著上樓,見他一臉面無表情,嚇了一跳:“讓你回房間換身衣服,你跑閣樓上來做什麽?”

說罷,見他還沒動靜,伸手拉人:“快下來,閣樓上有什麽好玩的?臟兮兮的……”

陸言禮沒有說話,順從地跟著下去。

他倒想知道,這個世界的詭異之處是什麽。

還有,出口在哪裏?

陸言禮不信邪,將整個家認認真真找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他也沒有如陸媽媽所要求地換一身衣服。

和這個世界牽扯越多,越難走出來。

他站在客廳裏,試圖和記憶中比對,找出不同。

“在幹什麽呢?”陸媽媽微笑著從廚房裏又端出一盤菜,不由得納悶。

陸言禮沒和她說話。

“你今天怎麽那麽奇怪?連話也不說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的確,從前的陸言禮和父母費盡心思起的名字畫風截然不同,他一直活得很囂張肆意,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天資聰穎,仗著自己有幾分聰明更是無法無天。而現在,若非必要,他可以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哪怕頭上還是張揚的紅發,整個人的氣質也沉靜了下來,就像是火焰燃燒殆盡後殘余的厚重灰燼。

他直直地看一眼記憶中母親的形象,像是記住這最後一眼,而後毅然踏出門,不顧身後慌張的叫喊,往街邊走去。

屋子的男主人回來了。

一輛車停在他身前,正是他的父親。

陸言禮看也不看,記下路線後加快步伐往外邊走。

“你小子幹什麽去?!”身後是他父親的呼喝。

但他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街道仍舊和記憶中一樣,只是人流量越來越少,到最後一個人也沒有了,陸言禮記下路程,一路向外直走,走了約一公裏,他止住腳步,往回走。

明明來時根本沒有拐彎,他眼前的道路卻越來越奇怪,明亮天空逐漸暗下來,路面中央墳起,彎成一處高高鼓起的長弧,連帶著上面的建築也跟著起伏,地面出現些許紋路。

他能感知到,那些消失的人都透過窗子,在打量自己,就像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似的。

陸言禮反而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安心感——這個世界,果然是不正常的,並不是他的幻覺。

接下來,就是找到回去的路。

這個地方太過危險,雖然現在尚算平靜,但潛藏在靜謐中的死氣還是令他有些不安。

陸言禮加快了步伐,向前跑去,試圖找到來時的入口,但他還沒走兩步,天空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昏暗下來。

無星也無月,視野內一片昏暗,分不清身在何處。

一盞盞孔明燈從地面升起,還有不少紙紮燈籠,紙張纖薄,微冷風中輕顫,白色底上無一不畫著小孩塗鴉似的笑臉,偏偏那張臉看久了還有幾分生動。點點燈火亮起,勉強照亮了昏暗夜空。

方才還躲在屋子裏的人一個個探出頭來看,眼裏全是癡迷與快樂,他們癡癡傻傻地注視著天空中一盞又一盞白色孔明燈,他們徒勞地伸手去抓,卻怎麽也夠不著,只有從窗戶裏伸出一雙又一雙慘白手臂,不斷揮舞。

路面經過一處隆起的小坡後便裂了一條極大的縫隙。來時的景象已經徹底陌生,陸言禮不得不選擇其中一條繼續往下跑,由於道路變窄,他還必須避讓兩側伸出的手臂,以免那些狂熱者抓傷自己。

驀地,上方有什麽聲音響起。

陸言禮難以形容那道傳入耳中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說話。不,那種聲音,很難用屬於人類的語言來形容,那絕不是人類所能發出的音域範圍,嘶啞、冰冷,如隔著濃濃迷霧般模糊不清,只有一兩句碎片音穿透遙遠的距離傳來。

那是人類無法理解的語言。

一聽見這聲音,道路兩旁房屋內本就癡迷的人群更加狂熱,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恨不得穿透身前的磚瓦墻直接沖過去。

陸言禮站在道路盡頭,冷冷地注視著癲狂人群。

他已經走到頭了,盡頭處正是一座廢棄房屋,黑暗中看不大清楚,約摸兩三層樓高,正對面是一扇漆黑的金屬制大門,沒有一絲花紋,銹跡斑駁,透著極其陰寒邪惡的氣息。

陸言禮暫時沒有推開這扇門,但不可避免地靠近了些,以躲避突然瘋狂地從房屋中沖出來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