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今年的聖誕夜比以往要寒冷得多。

刺骨的寒風只要有一絲縫隙就能鉆入衣物讓人生生打上幾個寒顫，液體暴露在空氣中不久就能結成冷硬的冰。

最要命的是冬天對一個身體不好的人來說非常讓人難熬，鼻尖吸進去的寒風刺激他本就出於報廢邊緣的肺，每次咳喘都像是恨不得把內臟吐出來，呼出的氣帶走體內本就不多的暖氣，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地獄邊緣徘徊。

單單是活下去，就那麽那麽的痛苦。

芥川龍之介每每在冬天被病痛折磨的時候，都想過死去，至少安靜的死亡不會有病痛，如果能在熟睡中死去，沒有痛苦就更好了。

天生缺乏感情的少年，連求生欲都少得可憐。

但他總是能安全挺過寒冬，因為他有一群同伴，一群人互相取暖，頑強地把病弱的少年拖到這個殘酷又美麗的世界。

於是他又想活下去了。

在這個世界上，處於被傷害、被大人掠奪的立場的貧民窟的孩子們除了生命和同伴以外什麽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緊緊握住手上的這兩樣東西，並朝所有企圖傷害自己和同伴的人亮出獠牙。

但在今天，似乎一切都被顛覆了。

芥川龍之介在回據點的路上遭遇了一點麻煩，回來晚了，加上天氣寒冷，嗅覺遲緩，直到踏入了據點的那一刻，才察覺到裏面的冰冷寂靜，和結在雪地裏的血泊。

“哥哥……”

九個少年少女，只有重傷逃脫的芥川銀，以及采購未歸的影山茂夫。

在那一刻，天生感情淡薄的少年的心間第一次湧上了強烈的憎惡。

在將妹妹帶去安全的地方後，芥川再也壓抑不住自己，不顧妹妹的挽留轉身追擊兇手。

據點裏所有人的致命傷都是同一種子彈造成，槍械就被丟棄在中央，像是兇手堂而皇之的挑釁。

芥川認得那把槍，前不久他剿滅的外國雇傭兵勢力用得最多的武器，那麽兇手的身份也就浮出水面了，他是一位復仇者，現在把芥川也變成了復仇者。

他會去哪裏芥川也知道，沒有比那棟洋館更合適的復仇地點。

等他趕到那裏，最先看到就是站在門口的首領背對著他的首領，芥川眼睛瞬間紅了，羅生門瞬間驅使衣擺華為刀刃就要取下仇人的腦袋。

就在這時，一個被首領的身形擋住的男人突然出手，徒手抓住了羅生門的刀刃，芥川龍之介一驚，還沒反應過來，羅生門的效果就已經消失了。

芥川龍之介：“……”

他以前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的事，一時間竟從滿腹仇恨的狀態退出來，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黑衣少年。

“別著急。”太宰治一手搭在首領的肩膀上，手腕纖細，上面纏繞著繃帶，看起來弱不禁風，卻令身材高大的首領動彈不得。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太宰治。”

芥川龍之介瞳孔一縮。

這個名字，近來在黑暗世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幹部，身上纏繞的惡鬼，手上沾上的鮮血駭人聽聞。

“雖說是個微不足道的人渣，但這個人畢竟還是我們港/黑的人。”太宰治慢條斯理地審視著面前宛如復仇的鬼的少年。

能力不錯，但是太容易沖動，打磨後不失為一顆鉆石。

他心裏下達了如此判斷，雖說沒有完全達到他的要求，但直系下屬總要找的，比起在港口黑手黨裏那些人，這個少年還勉強合格。

“殺害港/黑的成員的人，必定會付出相同的鮮血，被港/黑永久追殺，除非是組織的內部矛盾。”

芥川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好。”

此身如無垠浮萍，已是地獄爬出的復仇之鬼，完全復仇後，這具身體為誰效命都無所謂。

羅生門再次發動，這次太宰治沒有阻止他，黑光一閃，首領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就已經失去了生命。

“歡迎加入——”

太宰治的話語突然頓住。

芥川龍之介茫然地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扭頭看向他來時的方向。

……

芥川不知道的是，他剛走沒多久，影山茂夫就回來了。

他身上還沾著雪和泥土，圍巾被留在了剛才的地方，沒有遮擋地露出脖頸間青紫的掐痕，看起來狼狽非常，手裏提著兩個大袋子。

喉嚨間傳來一陣劇痛，但是現在mob沒有心情在意，這份期盼和喜悅使得他無視了沿路走來的寂靜，壓過了心底隱隱的不安和迷茫。

大家都在等他回去吧。

那裏會有溫暖的燈光，瞬和幸太郎會急性子的跑出來迎接他手裏的袋子，芥川妹妹會跟在芥川身後，最後花火姐會出來含笑望著他，摸摸他的頭。

滴答

這會是個溫暖的聖誕夜。

滴答

幻想在眼前消散，冰冷的風撕開了殘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