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裏……”柯嶼被風吹得迷了眼,一句話說半截,後半句吞咽在突如其來迎面相沖的強勁氣流中。黑傘下壓,傘骨瞬間被吹得幾近彎折,天眨眼間暗沉,柯嶼看不清路,腳下一個趔趄,被風給卷到了商陸的懷裏。

商陸攔腰摟住他,傘被吹飛,在黑色的氣流中被席卷著飄遠。

一瞬間撞入呼吸的氣息比這夾雪帶冰的冷冽更鮮明,兼爾溫暖。商陸一手緊緊箍著他,一手在前面為他抵擋風雪,耳邊隱約一句:“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跑到了正屋,柯嶼猛跺腳,商陸幫他拍著身上的落雪,又解下外套給他裹上。頭發濕了,手在半空停滯一瞬,揉了上去。黑發在指尖被撥弄,撲簌簌地落下雪籽。

幾步路幾句話的工夫,這天氣就變得徹底,如果剛才說出去散心還算合理,現在就該擔心他生命安全了。盛果兒的電話果然進來:“哥,你在哪裏?你羽絨服還在餐廳,我給你送過來?”

火塘發出嗶剝聲,柯嶼蹲下烤著手,看了商陸一眼,對他親密無間無比信任的助理撒了個謊:“不用,我已經回房間了。”

“啊?這麽快?”

當著人面扯謊的滋味相當怪異,柯嶼克制著讓自己忽略掉商陸似笑非笑的注視,平靜地說:“我睡會兒,不要打擾我。”

“哦好……唐導說風聲太響,他們再想想辦法,如果還這樣今晚上就不拍了。”

全片都是安靜的,夏日午後與夜晚的沉悶,汗流浹背又胸悶氣短的感覺,風聲收了進去,意境就變了。這種級別的風,消音毯恐怕也無濟於事。

“知道了。”

掛了電話,柯嶼把消息轉達給商陸,“拍攝取消了。”剛才迎兩人進門的阿嬸給倒了兩杯熱茶過來,柯嶼握著塑料一次性杯,“那我先……回去了?”

“是拍攝改期,又不是這場戲取消。”商陸撥著燒得通紅的木炭,玻璃窗被吹得嘩啦作響,“再等等,等風小一點,我送你回去。”

“別了,”柯嶼拒絕道,“你是嫌我涼得不夠快。”

跟他單獨進院子已經夠瘋了,要是被誰撞見,明天就能上營銷號。

商陸瞥他一眼:“你又不是gay,還怕跟我傳緋聞?何況我一個小攝助,這麽輕易就能睡到你,你是不是該反思一下自己的風評?”

柯嶼言簡意賅:“反思個屁。”

商陸笑了笑,扔下燒火棍起身,又蹲在了他跟前。柯嶼坐在小板凳上,整個人驟然緊張:“你幹什麽靠這麽近?”

商陸人高,蹲著不比他矮,兩眼無奈地與他對視,手伸進羽絨服口袋——“拿劇本。”

柯嶼忘了自己還裹著他的衣服,手條件反射地跟著也伸進去要拿,掌尖相觸,兩人動作都是一頓,商陸低語一句:“好冷。”

修長的手指順勢纏住了他的。

瞳孔睜大,柯嶼整個人僵住,慌亂空白的表情落入近在咫尺的商陸的眼中。

柯嶼垂下視線,手掙了一下:“快松手。”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他臉色本能性地一變,在再度出聲前,商陸如夢初醒般松開他的手,又抽出卷成筒狀的劇本。神態自若坐回去的同一瞬間,虛掩的木門推開,阿嬸提著銀茶壺進來,彎腰看了看火,又對兩人笑了笑。

商陸把劇本遞給柯嶼,卻沒進入正題,而是說:“小島老師,對不起。”

“沒關系。”柯嶼很快地說,幾乎話音剛落就接上,又或許是覺得接得太快了,手攥緊了劇本,欲蓋彌彰地解釋:“不至於,是我手冰到你了……”

“不是。”

柯嶼懵懂地看著他,“不是?”

商陸想了想:“我有罪。”

柯嶼:“……”

不至於不至於,這真不至於。

“下午看了你的吻戲……”商陸強迫自己看他,艱難地措辭:“沒忍住……”

沒忍住……?沒忍住什麽?救命!劇本被攥到變形,柯嶼每根神經都繃成了直線,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在劇烈的心理激蕩中,聽到商陸坦誠的剖白:“……沒忍住對你有了奇怪的畫面。”

小矮凳砰然翻倒,又咕嚕滾了兩圈,柯嶼豁然起身:“你、你……”吞咽了一下,色厲內荏地兇:“這種話可以不用告訴我!”

商陸跟著起身,打定主意要坦白到底,冷靜地說:“我還搜了其他的片段。”

柯嶼聽懵了:“什麽?”

“吻戲。”

看到了柯嶼當年第一次拍吻戲時的采訪和花絮,三四年前了,熒幕上的他比現在青澀許多,被記者問到對熒幕初吻是什麽感覺時,遠沒有現在那麽遊刃有余,甚至笑著躲鏡頭。他很尊重女演員,到底沒說是什麽感覺,只懇請讓大家多關注劇情。

柯嶼臉上已經做不出表情,商陸認真地一字一句:“因為我再三跟你確認你是不是gay,我也肯定我自己是直的,所以我覺得這種事情應該跟你坦白,否則……好像在褻瀆你,也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