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哥哥極老實的(第2/3頁)

這樣的公子哥判斷事態需要多少證據?

不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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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四。

秋末,風拂在身上變得沁涼,街上來往的行人都換上了夾衣。

許融掀開一線車簾往外看。

這是她第一次踏出吉安侯府——如何說服許夫人不必贅述,她實在是個一等好糊弄的人。許融坐在馬車裏看過兩條街,說實話,沒什麽好看的。

跟她偶爾瞥過的古裝劇裏的布景不太一樣,但又有相似處,街道兩側林立的店鋪,各式各樣的堂號招幌,小本經營的貨郎挑著擔子沿街叫賣,規制不一的馬車,衣著或綢或麻的行人,是一個還算太平飽足的年景。

許融看膩了,放下車簾,摸了摸心口。

是真的沒多少觸動,她猜測是她的心已經老了,所以見怪不怪,數百年的時空錯位對她也不過如此。

白芙誤會了,湊過來小聲道:“姑娘可是緊張了?沒事,我們帶足了人,萬一出了岔子,不管他們怎麽鬧,總能護著姑娘安全回府。”

許融並不糾正她,只點點頭:“嗯。”

馬車的速度漸漸降下來,許融重新掀起車簾,見到前方是一座名叫聚茗樓的二層茶樓,屈指敲了敲廂壁:“行了,就在這裏停下來。”

車夫應聲勒住了馬。

許融戴上帷帽,在白芙的攙扶下車,走向茶樓。

肩搭白布巾的茶樓夥計迎上來,客氣地詢問,白芙緊著嗓子告訴他已先預定了二樓的甘露字號雅間,夥計忙半躬著身殷勤地在前方引領。

雅間幹凈整潔,落了座,夥計上了茶點,清透茶香中,白芙不安地頻頻從窗扉縫隙裏往樓下大堂張望。

她沒做過這樣的事,從前最多不過跟著許融出門去賞賞花,也曾列席於宴會,然而那終究是在貴女圈裏打轉,似今日這般行事——是遠超出了她的認知,哪怕大半布局都是她傳的話她也仍舊惶恐。

為防兩邊撞上,許融提早了許多時候出的門,此時她也不急,挨個把桌面上的四色小點都嘗了個遍,又悠悠地喝了半盞茶,終於聽見白芙的聲音緊張地響起來:“姑娘,底下那個——好像是張小爺?”

許融聞聲湊過去,一看,她不認得張小爺,但張小爺的特征很明顯:玉冠束發,錦衣華服,半邊胳膊吊著,夾板還沒拆。

他居然是來得最快的,真是身殘志堅,可見要出府放風的心多麽強烈。

張維令步子還急,許融看見他都沒問夥計,自己興沖沖踏著樓板就往上來了,兩個身形結實的漢子緊隨其後,再後面,才是匆匆追著的夥計。

白芙落回座位,有點安心地道:“張小爺來了就好了。”

他要是不來,他們整個戲台等於白搭。

許融信口誇了一句:“蕭二公子是個信人。”

臉色臭歸臭,出手穩得很嘛。

白芙不想說什麽蕭信,根本配不上她家姑娘,這門親事早折騰完了才好呢。

於是她坐不到片刻,又支起身子來了,將脖子伸了一刻,見著店門外一個熟悉人影,她早早認出來,忙道:“姑娘,我哥哥來了。”

許融“嗯”一聲,眯眼看去,隔著一段距離,又只能透過一條窗縫,她看不分明,只見著是個衣著尋常的年輕人模樣。

白芙哥哥也提前定了雅間,就在甘露間的右邊,雨花間。

許融豎著耳朵,漸漸聽見隔壁傳來一些對答,是白芙哥哥和夥計的,聲音漸消下去,隔壁恢復了安靜。

又過了約半盞茶時間,許融終於聽見夥計領著另一個人進入的動靜,那夥計又很快被打發出去。

“你看起來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片刻靜謐後,一個陰沉陌生的男子聲音響起來。

“貴人,小人是個命賤的人,貴人滿大街都能見著似小人這樣的,若能覺得眼熟,那是小人的榮幸了。”

許融微一揚眉,看了一眼白芙。

妹妹是個一眼望到底的軟糯姑娘,不想做哥哥的倒是有點意思。

這時代的屋舍隔音實在有限,一間茶樓也不可能下多大的本錢在這上面,陰沉男子“哼”了一聲,回應清楚地傳遞過來:“別跟爺打馬虎眼,爺過來,就想看看你是哪條陰溝裏鉆出來的老鼠,滿嘴瘋話不說,想錢居然還敢想到爺身上來了!”

聽得出他聲音壓得低了,然而因語意變得粗重,這邊仍能聽見:“你知道爺家裏是幹什麽的嗎?”

白芙哥哥的聲音恭敬而穩:“好叫貴人知道,小人那日是一路從您府上跟到小柳子巷的。”

意思他當然知道羅家是什麽門第。

“你——!”羅二爺忽然收住話頭,幹笑了一聲:“什麽小柳子巷?爺這陣子一直呆在家裏修身養性,從沒去過什麽柳巷花巷,真是亂放你娘的屁!”

“貴人說小人放屁,小人不敢不認。”白芙哥哥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來,“只是貴人也懂,放屁這事,不是小人控制得住的。貴人既然來了,不妨就多聽兩聲。貴人聽得不喜歡,小人掉頭就走,絕不多礙貴人的眼;貴人要是聽出味兒來了,那就求貴人亮一亮手面,從指縫裏漏一點子給小人,小人就感激不盡了,以後一定好好把該閉緊的地方閉緊,不叫貴人多生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