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圓謊 我沒有殺她們

李容徽的步子慢慢頓住,鴉羽般垂落的長睫輕顫了一顫。

“我若是不如此,任由她們將金吾衛喚來,混亂之下,刀劍無眼,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我不能讓你涉險。”

棠音的目光落在他哀頹的神色上,步子輕輕頓了一頓,但開口時嗓音仍舊是顫抖的:“那你也不能……就這樣殺了她們。”

“我怎麽會——”李容徽聞言擡起羽睫,眸底盡是被誤解的委屈,語聲澀然:“我沒有殺她們,只是點了她們頸上的穴道,讓她們暫時睡去。”

“我明明看見……”

沈棠音的目光往倒在地上毫無聲息的兩人身上一落,又緩緩移回李容徽面上。

終於輕咬了下唇,一點一點地挪步走了過去,在離李容徽稍遠一些的燒藍身邊半蹲下來,顫抖著伸手試了試她的鼻息。

溫熱的氣流湧過她的手指,讓棠音稍愣了一愣,再擡頭看見李容徽難過的神色,語聲裏便不自主地帶上疚意:“我,我方才還以為……”

李容徽眸光輕顫,淺棕色的眸子裏帶上一層薄薄的水意:“難道在棠音心裏,我就是這樣一個,會草菅人命的兇徒嗎?”

“我……”棠音見他如此,愈發為自己方才的猜測赧然,面上轉瞬便飛紅了一片。

道歉的話還未出口,袖緣便被人輕輕扯動了一下,李容徽似乎仍有些難過,但語聲中並沒有半分責怪她的意思:“快走吧,方才她們沒看見你。可若是金吾衛來了,便解釋不清了。”

是啊,他方才是為了不讓滿鈿與燒藍看見她,這才出手弄暈了兩人。

而自己卻懷疑他殺了人。

棠音面上愈發紅成一片。一時間什麽也說不出口,只能輕點了點頭,低垂著臉與李容徽一道緊步往外走去。

廢殿偏僻,加之滿鈿也只是情急之下喊了一嗓子,金吾衛倒也未曾立即湧來。兩人一路順著僻靜小道走,倒也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長亭宮。

白芷正在殿門口翹首等著自家姑娘,卻見沈棠音與李容徽一道行色匆匆地來了,先是一愣,繼而忙迎上前來,拿了帕子給棠音擦額上的泌出汗。

“姑娘這是去哪了,走得這樣急?大冷天出一身汗可不是好事。回去得讓廚娘做姜茶壓一壓才成。”

棠音快走了一路,氣息還未喘暈,指尖捂著自己的心口,一時間卻是答不上話來,還是李容徽出言,輕聲解釋道:“我方才帶她走得太遠,回來的時候便急了些,是我沒能考慮周全。”

白芷皺了皺眉,心直口快道:“七殿下,我家小姐是個姑娘家,身子骨嬌貴,比不得男子。這如今若是凍著了,可怎麽是好?”

“白芷——”棠音聽她語中帶刺,忙輕聲制止她繼續說下去:“這不能怪他,是我自己要去的。”

“是我的不是。”話音未落,李容徽卻已將錯攬了過去,眉眼間滿是擔憂地望著她,輕聲道:“天寒風急,快回府換身衣服吧。”

棠音攏著自己的鬥篷,輕點了點頭,帶著白芷往長亭宮外走了數步,卻在回府的馬車前,慢慢停下步子,輕蹙著眉心回轉過身來:“我回去了,你可怎麽辦?你——”

棠音不敢將方才的事在人前說明,只遲疑著擡眸望向他。

李容徽輕瞬了瞬目。

不會有什麽的。

她們心中有虧,比任何人都害怕驚動旁人。

方才高聲喚金吾衛,也不過是放手一搏,想抓出與他私會之人,將宮中的視線轉移到此事上。一旦沒能當場抓獲,那她們只會比自己更想將此事掩下。

他這般想著,慢慢擡起眼來,輕聲道:“雖然不知,我與兩位姑姑之間有什麽誤會,她們要將我當做——”

他語聲似有些難過,微停了一停,旋即卻又輕聲安慰她:“不過姑姑們都不是那顛倒黑白之人。只要我與她們解釋清楚,便會沒事的。”

“你快些回去吧。”

快些回去,千萬不要著了風寒。

畢竟明日,還要相見。

白芷雖不明就裏,但聞言也催促道:“小姐,我們快些回去吧,”

棠音遲疑一下,終於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步上了回府的車輦。

車聲碌碌,沿著宮道緩緩而去,不過須臾,便徹底消去了蹤影。

*

宮裏的時辰似乎總是過得分外快些,近乎是一彈指的功夫,夜幕已無聲降下。

時近宵禁,四面華燈高起,宮道上已鮮有宮人來往。

而一人卻步履踉蹌地走在小道上,面色微微漲紅,呼出的鼻息間盡是酒氣。

旁側檐下的燈燭光落在他的面孔上,影影綽綽地照出一張下頜無須的臉,儼然正是那日去太子宮中稟報棠音行蹤的小宦官。

他今日不曾當值,與幾名要好的宦官賭錢時喝得有些多了,現在正是酒意上頭的時候,看什麽都是重影。連地面上堅實的青磚在他眼裏都水波似地扭曲起伏著。而一旁宮燈照不到的陰暗處,也似有一人正攏著一身玄色綿氅,目光冰冷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