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縹緲夢 小書生打扮的李容徽

即便是哥哥這般說了, 但那剛聽過的一整折戲卻是一時無法忘掉。

棠音用了膳,回了自己閨房的時候,腦海裏還全是牡丹亭裏的場景, 以至於白芷湊過來, 和她說梅花香藥已經曬好了的事情, 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白芷與檀香面面相覷,還想勸些什麽,可見自家小姐不大想多說的樣子, 便只得從外頭拿了些有趣的玩意兒進來放在案幾上,自己退出了門外守著。

棠音自己坐在桌邊喝了一盞香茗靜了一會, 又點了一爐能安神的沉水香,心中便也漸漸靜了下來。

她這才起身將白芷曬好的梅花香藥放在小瓷瓶中裝好, 略想一想, 又將前幾日收好的香藥都取了出來,按香味的濃淡重新排列了一番, 陸續收進放香藥的檀木櫃子裏。

這一連串的事做完, 夜色已深,棠音便洗漱罷, 換上了新的裏衣,獨自踏在拔步床上, 枕著庭院裏積雪融化的細微聲響,慢慢睡下。

她夢見自己褪去了冬衣, 只著了一身單薄的銀紅色石榴裙,戴著一支同色的紅珊瑚海棠步搖, 在庭院中遊春,困倦後便伏在庭院裏的青石桌上小憩。

四面是風吹柳葉的細微響動,似乎有小書生穿著皂羅袍, 分花拂葉而來,輕輕在她耳畔喚了一聲’好姐姐‘,邀她到一旁說話去。

棠音只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睜開眼來,眼前的小書生竟生著一張姿容昳麗,與李容徽一模一樣的面孔。

她有些恍惚,只隱隱約約覺得,李容徽此刻應當才剛進北城,這幾日的光景,是萬回不來的。心裏想著問他這是怎麽回事,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含羞帶怯的一句:“哪邊去?”

那長得與李容徽一模一樣的小書生便輕笑道:“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和你把領口松,衣帶寬,袖梢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說著,便伸手將她橫抱而起,一路往繁花盛處走,漸漸進了那牡丹亭裏——

不知何時,外頭廊檐下凝著的一大支冰淩融得墜不住,’啪嚓‘一下落在青石地面上,摔了個粉碎。

棠音自夢中驚起,下意識地自床榻上半坐起身來,柔白的小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貼身的絲綢裏衣內早出了細細一層薄汗,一張小臉,更是紅得像是剛開的芍藥花似的。

在外頭的檀香與白芷聽見響動,忙叩門進來,看見棠音這樣,忙倒了水給她,輕輕給她拍著背,擔憂道:“小姐可是夢魘了?”

棠音被她這一提,一下又想起夢裏的場景來。

一時間,一張本就紅透了的小臉愈發像是放在火燒燙熟了一般,騰騰往外冒著熱氣。

她猛地將被子往上一掀,將自己滿頭滿臉地蓋住,整個人蒙在被子裏,任檀香與白芷怎麽喚也不肯露頭。

——真是太羞人了。

*

這一場夢境,她自然是誰都不曾提過,就像是藏什麽見不得光的秘密一般,在心底藏得好好的。只是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無意想起來,面上還是會燙得不行。

房中的熏香換了好幾種,也不見效,一直等到年節的時候,宮內外的喜慶氣氛濃郁,相府裏也是一片熱鬧,她這才將此事給淡忘了下去。

因是年節,宮中特意開了恩旨,在此夜中解了宵禁。因而即便是入了夜,街巷上也是人流如織。沈厲山與沈欽去皇宮赴宴回來的車輦,也在路上被困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不得不下車步行,才勉強踏著亥時的更漏趕回了府中。

等他們一進府門,姜氏便吩咐小廚房將熱著的菜肴溫著的酒都拿了出來,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一家人在爆竹聲裏和樂融融地用了團圓飯。

守歲的時候,沈相還破天荒地與家人一同打了幾把葉子牌。

只是他的牌技差得很,又特別敢押注,沒多久就輸了一整月的俸祿出去。倒是棠音眼前的銀兩銀票堆起厚厚的一疊,與方才得的壓歲放在一處,也十分可觀。

“新歲了。”不知是誰先說了一聲,遠處的更漏聲隨之紛沓而來,混著街上舞龍舞獅的熱鬧聲,一齊湧入耳畔。

沈相便也大方地站起身來,對眾人擡手道:“守完歲想來都困了,那便都去睡下吧。只留幾個人當值就成。”

他頓了一頓,又道:“今日當值者,明日可去庫房中多領半個月俸祿。”

此言一出,滿院的下人們無不歡喜。

棠音倒還不曾發困,但聽父親這樣說了,便也將眼前的銀票收好,自己回到了房中,又打開了妝奩,打算將銀票與之前存的那些放到一處。

但檀木妝奩剛打開,棠音的視線卻越過了一眾華光溢彩的首飾,不由自主一般,輕落在一只小木兔上。

小木兔長耳短尾,圓滾滾的身子微團著,懶懶得像是小睡初醒,正是李容徽當初贈予她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