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五條悟盯著佐助。

他覺得自己很委屈——生理意義上的。

佐助覺得他在無理取鬧——各種意義上的。

因為對方現在整個人縮成一團, 勉勉強強把兩條又長又直的腿折起來塞進新幹線座位把手之間,側身把臉對著佐助。

他們兩個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過協會的任務了。一方面是因為戰力溢出太嚴重——叫戰力噴射或許更合適一些;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佐助過去幾個月大部分時間都安安靜靜地在做一個好學生,任務只挑挑揀揀做了一些, 和五條悟完全沒有交叉。

但昨天五條悟和佐助談了一次之後,他們還是一起登上了新幹線。

協會大概會安心許多。

“不要一直盯著我。”五條悟的視線就算隔著黑漆漆的墨鏡也十分明顯,紮在佐助臉上,讓他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 不滿地瞪了過去。

對方毛茸茸的腦袋蹭在座椅布質的椅背上,有幾根頭發因為靜電飄了起來, 墨鏡略微往下滑了一點,露出了一小片淡藍色的瞳孔。

他背對著外側走道, 聽見佐助的話,眼睛一彎,嘴巴也勾了起來。

“這可不在你的特權範圍之內哦。”白發男人不正經地說。

因為有其他人在另一邊睡覺,他聲音壓得很低, 語調卻依舊像提琴一樣悠揚。

佐助收回視線。

“……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他淡淡地說。“也無益於實現自己的目標。”

不論是讓佐助給出其他的回應,還是幫他自己查清楚一系列事件背後的真相、改變腐朽衰敗的協會。

愛戀就是這種東西, 它會讓人失去理智、失去控制, 是感情中最不可控也最不可靠的東西。任何合作只要摻雜了這種因素, 就會變得不穩定起來,隨時可能因它而分崩離析。

“不, ”五條悟並不太在意佐助的冷言冷語, “這有意義。”他篤定地說。

不論日後他是繼續喜歡佐助,還是在對方的言行中逐漸喪失了這份興趣,現在的行為對五條悟本人來說都是有意義的。

而且, 他也不會因為這種情緒失控。

五條悟很早就對宇智波佐助說過“愛是最強的詛咒”, 他暫時也不打算體驗“愛”這種刻骨銘心的事物, 單純喜歡是不足以影響他的理智的。

他繼續興致高昂地盯著渾身寫滿忍耐的黑發少年,好像對方是什麽好看的電影一樣,一路看到了新幹線停下。

然後一出車站,原本還精神頭十足的男人立刻就蔫了。

像某種被放進蒸籠、用水蒸氣捂了幾分鐘的植物,迅速從水靈挺拔的小白菜變成了軟趴趴的菜葉子。

因為這裏確實很熱。

僅這一周,日本已經報告了好幾次破紀錄的高溫、十年、三十年、說不定今天就能破了百年的記錄。再加上濕度高,氣溫一高就讓人覺得汗都憋在身體裏,情緒也連帶著很容易發生波動。

不過是排隊等了一會兒出租,五條悟的煩躁程度就開始呈幾何上升。

就像貓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甩尾巴,五條悟也不耐煩地甩著掛著手機繩的手機,吧嗒吧嗒地在佐助身邊繞來繞去,然後因為運動帶來的熱度在外套裏久久不散變得更加煩躁。

“安靜一點。”佐助被他繞的眼暈,伸手按住了五條悟的手臂,讓他停了下來。

“好熱……”五條悟氣若遊絲地抗議。

然後在佐助收回手的時候反過來捏住了他的手腕,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身上多余的熱量傳給另一個人一樣。

佐助條件反射地想要掙紮,但最後還是猶豫了一下,借五條悟拉著他胳膊的姿勢把人塞進了停在面前的出租車,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

他們要去的是家經營了幾十年的私人診所。

因為陸續出了幾次意外,這家診所現在已經暫時停業了——要是情況不好,永久停業也說不準。

診所在市區一處人流量不小的街區,經過了這麽多年,可以說已經發展成了一個知名度頗高的私人醫院。占地不小,有四五層樓高,還帶了個院子。米色的墻壁看起來有些陳舊,但還是比較幹凈,門口掛了“中村病院”的牌子。

周圍圍了警戒帶,幾個穿短袖制服的警察眯著眼睛,同樣被太陽曬得表情猙獰,淺藍的制服上洇出深色的汗漬。

五條悟一下車就皺起了眉。

說實在的,這裏咒力氣息並不是很濃。在佐助看來,就算有詛咒,也絕對達不到一級的水平,不至於讓一級咒術師栽了跟頭。

他們兩個都穿著和氣溫格格不入的深色長袖長褲,帶著墨鏡,五條悟個子又高,白發在陽光下亮的刺眼,一下就被街對面的警察注意到了。

“你們是來接替上一個人的?”其中一個警察見他們走過來,擦了把汗沖他們點點頭,路過的幾個人好奇地瞥了他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