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六娘子是個知事明理的,也素來護著自個的妹妹。

不過九娘子卻是個直腸子, 到底年紀還小, 不過個豆大的孩子, 心無城府, 知道什麽便說些什麽,哪裏曉得其中的一些個彎彎道道, 見六娘子如此說來, 只一臉不快的癟了癟嘴道:“哼,我才沒有胡說,姐姐現在臉上還留了一臉的麻子呢。”

說著, 又牽了牽老夫人的衣擺一臉正氣的告著狀道:“真的,祖母, 小九真的沒有胡說, 都是她,都是她害的。”

說完, 九娘子衛姮還惡狠狠地瞪了老夫人懷裏的衛臻一眼。

六娘子聽到這裏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又因說到自個臉上的麻子, 只悻悻地用白嫩嫩的小手遮了遮臉, 幼小稚嫩的臉上顯得有些委屈跟難堪。

而衛臻則是被九娘子的討伐給嚇得直往老夫人懷裏縮著,用力的揪著老夫人的衣裳, 將整張小臉全都埋進了老夫人懷裏。

老夫人摸了摸衛臻的小後腦勺, 又將衛臻摟緊了幾分,這才擡眼往對面衛綰臉上瞅去。

其實不顯,形容一臉的麻子委實太過誇大其詞了, 不過額頭上,臉頰靠近耳朵的位置確實留下了幾個淡淡的印子,因衛綰皮膚白,細細瞧去,倒是瞧得分明,不過好在位置偏,不仔細去瞧,壓根瞧不出其中的異樣。

反觀懷裏的衛臻,她也是個染過天花的,病情甚至還更為嚴重些,倒是奇得很,臉上光溜溜的,據說就後背留下了幾個小淺坑。

候在底下伺候九娘子的王媽媽聽了九娘子的話後臉卻煞白了一片,她忙不叠上前沖著九娘子猛地使眼色,又立馬嘩地一下跪下,顫顫巍巍的告罪道:“皆是老奴的罪,是老奴管束不嚴,這才讓九娘子聽了底下一些長舌婦們亂嚼舌根,一會兒回去後,老奴定當好生管束,將院子裏那一幹亂嚼是非的給揪出來好生懲罰告誡一頓,勢必往後定不會再讓那些腌臜話傳到九娘子的耳朵裏了,只是……只是九娘子到底年紀還小,就跟鸚鵡學舌似的,都是鬧著玩的,壓根不懂其中的緣故,這才懵懂犯了錯,求老夫人勿怪,要責罰便責罰老奴罷?”

說罷,忙狠狠地朝著高榻上的老夫人磕了幾個響頭。

九娘子雖心直口快,卻是個護短的,一見王媽媽如此,頓時急了,正要張嘴嚷嚷,卻見對面六娘子狠狠剜了她一眼,九娘子頓時委屈的閉上了小嘴,過了片刻,只將小嘴狠狠噘起了,噘得上頭足足可以掛上一個油瓶子了。

由始至終,老夫人都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直到待屋子裏消停了下來後,老夫人這才神色淡然的開口道:“王媽媽管束不嚴,罰半年例銀,若再有下回——”說到這裏,老夫人淡淡的擡了擡眼,瞅了王媽媽一眼,漫不經心道:“王媽媽的兒女如今都在元陵城罷,王媽媽為咱們衛家鞍前馬後多年,往後便安生待在元陵城頤養天年吧。”

老夫人語氣雖稀松平常,可說的那話卻足夠令王媽媽神色大變了。

這王媽媽素來是個有野心的,她的祖籍在京城,原是當年隨衛家一道來元陵的老人,雖叫她一聲媽媽,其實也才不過才四十出頭而已,千年兒媳熬成婆,如今上無人管束,下頭又給壓制得死死的,正是最得意快活的年紀,哪裏就舍得頤養天年了,她的心氣高著,心思大著,如今將滿門心思皆撲在了九娘子身上,將兒子女兒皆弄進了府裏當差,為的便是他日能夠隨衛家一道回京,好永久的攀上衛家這滿門的富貴,如今,聽老夫這意思,是要將她給撇下了,頓時嚇得從腳底冒出一股寒氣,只忙不叠匍匐在地,一臉誠惶誠恐卻語氣堅定道:“是,是,是,老奴……老奴記下了,多謝老祖宗寬宏大量,奴婦日後定當嚴陳以待,好生管束底下些個嘴欠的,絕不讓任何人擾了九娘子去。”

說罷,只復又深深朝著老夫狠磕了一頭,聽那語氣,是當真聽進心裏去了。

老夫人見狀,這才沖其擺了擺手。

周媽媽立馬眼明手快的上前將人攙扶了起來,見王媽媽的手還在細顫,只笑著安撫說和道:“好了,好了,娘子們如今到底年紀還小,不懂事,往後少不得得勞煩媽媽在身邊看護著,這犯了錯不打緊,知錯能改便是了。”

說著,拍了怕王媽媽的手背,又瞧了老夫人一眼,忙跟老夫人稟告說廚房安排的早膳送來了,老夫人聞言,這才淡淡笑著道:“好了,幾個小的都玩鬧了一整個早上,定是餓壞了,那便擺膳吧!”

便也未曾再繼續深究,似乎將此事揭過了,也絲毫沒有要怪罪責罰九娘子的意思。

整過過程,低開高走,又輕輕地,四兩撥千斤的放下了,卻令當事人的心七上八下,魂不附體。

王媽媽背後都冒汗了,到了這裏,才漸漸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