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蘇萬裏蘇小郎君若非被表姐提醒,壓根渾然不覺, 聽了衛嵐的話, 扭頭瞅了瞅她手裏那枚落了半個腳印的帕子, 微微有些訝異道:“咦, 這是我弄的麽?”

說完,從袖口裏摸出一把小折扇, 用扇柄微微挑起了帕子一角, 漫不經心的瞧了兩眼,隨即笑了笑,道:“倒還真有些像是本公子的腳印。”

衛嵐聞言笑罵道:“什麽叫像是, 本就是,你將七妹妹的帕子給弄臟了, 瞅瞅七妹妹這小臉, 都快要氣哭了,得了得了, 趕緊過來給七妹妹道個歉, 別剛一來, 趕著頭一日便將所有妹妹們皆給得罪幹凈了。”

衛嵐笑言道。

蘇萬裏順著往衛臻反向一瞧, 只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娘子矮矮細細的杵處在那裏,正微微抿著小嘴巴嘴懵懵懂懂的瞅著他們這一行人, 眼下她身邊的婆子丫頭不知打哪兒去了, 孤身一人被擠在這小角落裏,雙手微微交握在一塊兒,顯得有少許無措, 太矮太小了,他方才過來這邊時,壓根未曾注意到。

瞧著她軟軟糯糯的,小小的一只,又見那枚弄臟的帕子亦是比尋常娘子們拽懷裏的帕子小上一截,這麽小的小娘子跟前自有媽媽婆子伺候,隨身攜帶帕子的倒不多見,瞧著倒是有新鮮趣得緊,是以,那蘇小郎君樂呵一陣,倒是彬彬有禮、有模有樣的朝著衛臻施了一禮,道:“皆是表哥的不是,七妹妹勿怪。”

說著,從腰間解下了一個小荷包隨手往衛臻跟前一遞,笑著道:“喏,這是表哥的賠禮,七妹妹收下吧!”

衛臻看著這突如其來的遞過來的荷包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正在此時,被映虹喚出去說了兩句話的秦媽媽回來了,一回來便撞見了這幅情景,立馬擺著雙手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表公子身上的可皆是頂頂金貴之物,怎能讓您破費了?”

蘇萬裏漫不經心道:“不打緊,裏頭不過就幾個尋常的小金裸子罷了,原本裝著就是給底下幾個妹妹們把玩的,方才不小心弄臟了七妹妹的體己物,便權當做我的賠罪吧,收了去吧!”

衛嵐見蘇萬裏在人前裝得人模人樣,心裏有些好笑,不過見他在七妹妹跟前自稱表哥,倒是微微有些詫異,要知道,這位可不像面上瞧著這般和善好說話,尋常人是極難打從他身上討得到便宜的,詫異過後,忙將荷包一把奪過塞進了衛臻懷裏,笑眯眯道:“這位表哥身上可都是些稀罕物,不要白不要,七妹妹便收了罷。”

說完,又帕子上的灰塵一並擦拭了,遞到了衛臻手中。

秦媽媽見了,趕緊沖衛臻說了聲:“七娘子,快些謝過表公子。”

衛臻抱著那個沉甸甸的荷包,唧唧歪歪的朝著那位蘇小郎君施了一禮,含含糊糊道:“多謝……小……小……”小了好半晌,那聲表哥不知何故就是喚不出來,正支支吾吾間,恰好瞧見那頭殷氏背後的衛綰與衛姮二姐妹似乎正在朝著這邊瞅了來,最終,衛臻只溫溫吞吞的吐出了兩個字:“郎君。”

蘇小郎君聽了微微一愣。

衛嵐聞言用帕子捂著了嘴直樂得不行,身後的四哥兒衛宏笑著道:“表哥遭人嫌棄了。”

一旁四歲的十娘子衛嫻也不知聽懂了不曾,跟著捂住小嘴偷笑不止。

秦媽媽搖了搖頭,忙笑跟著解釋道:“七娘子病了許長時間,如今還未曾好透,說話還有些不大利索,表公子勿怪。”

說著,忙將衛臻一把摟到了懷裏,伸手摸了摸衛臻的額頭,又將手摸進了衛臻的後背探了探,生怕她冷了熱了。

衛嵐聞言瞧著秦媽媽懷裏的衛臻感嘆道:“怪道去年瞅見七妹妹時還胖乎乎的,原來竟是病了。”

蘇萬裏聞言淡淡的瞅了這個瘦成了紙片人一般的妹妹,未曾想,竟還是個胖的?

卻說,這邊竊竊私語時,那邊老夫人已經親自起身,將二房的伯母杜氏送到了屋子外,再次返回來時,已經輪到了三房見禮,遠遠地只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訴聲在整個屋子裏響起,整個屋子陡然一靜,三房的太太沈氏好似遭受了萬般委屈似的,在這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再也忍不住了,只拉著老夫人手,在她老人家跟前訴起了苦來,斷斷續續的,只聽到沈氏悲涼無奈的聲音透過人群傳了來,道:“我那苦命的姝兒……如今兒媳啥也不盼,唯有盼著姝兒的身子漸漸好起來,往後余生能夠守著女兒過活便也知足了……”

中間夾雜著老夫人及前頭幾位嫂嫂們的規勸安撫聲。

這邊的大娘子衛嵐見了,只跟著隱隱嘆了一口氣,道:“三叔確實忒不著調了,倒是可憐了三嬸嬸與十一妹妹。”

三房寵妾滅妻乃人盡皆知的事情,唯一的男丁五哥兒還是打從妾氏林氏肚子所處,便是今兒在祠堂出現的那一位,今兒在祠堂,瞧見三老爺將妾氏都帶到祠堂來了,可見已有多荒唐,而正房沈氏壓根無力抗衡,她多年無所出,如今好不容易一朝十月懷胎生下了十一娘子,卻還是個病秧子,如今眼瞅著林氏肚子又再一次大了起來,一日比一日絕望,雖是正房太太,卻被偏房打壓了數年,可想而知究竟有多憋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