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塵埃落定

功名利祿,縱觀整個世俗,沒幾人能真正做到淡然處之,比如外冷內熱且正直的魯陽鄉侯,亦抵不住名聲的誘惑,在與劉緈商議後,將魯陽縣正在修建的那條河渠命名為璟公渠。

王尚德亦是如此,傳聞出身豪族的他,或許對錢財等俗物沒什麽貪欲與執念,但名聲,卻仍然是無法割舍的誘惑。

名聲是什麽?名聲就是就是人的第二張臉面,盡管好的名聲有時並不一定能帶來利益,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會讓人備有面子。

比如前段時間魯陽鄉侯前往葉縣時,在衛長張純道出了魯陽鄉侯的身份後,守城門的縣卒立刻便肅然起敬,笑稱“我知道您”,然後也不仔細檢查張純手中的那份路引,直接就給予放行——毫不誇張地說,倘若那名縣卒認得魯陽鄉侯的臉,甚至無需張純拿出路引表明魯陽鄉侯的身份,那名縣卒就會懷著敬意對眾人放行。

這就是面子!

因此在這看重臉面的年代,世人非常看重好的名聲,別看王尚德此前為了在南陽郡征收錢糧,不顧一切,似乎並不看重名聲的樣子,事實上那只是王尚德的取舍而已——在名聲與為軍隊取得足夠的錢糧之間,這位王將軍選擇了後者,僅此而已。

而白給的好名聲,誰不想要呢?

突然冒出一個人說我就想當個壞人,就喜歡整日被人指指點點、甚至唾罵,那這人純粹就是另類。

因為這,趙虞很篤定能夠說服王尚德。

要知道,從方才有關於田利的分成中,趙虞就看出這位王將軍並不是一個大氣的人,否則不至於為了多貪幾分田利的官收,便將並未受到叛軍威脅的宛北也弄得一團糟——當然,王尚德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欲,而是為了能多得些軍糧。

果然,在聽到他最後那話時,王尚德的面色出現了明顯的變化,盯著孔儉足足了數息。

此刻反觀孔儉,他則是一臉灰敗之色——就連他自己也知道,他已無回天之力。

在旁,似劉緈、魯陽鄉侯、彭勇幾人,事實上或多或少都已經看出了勝敗,暗自嘖嘖稱贊。

他們之所以沒有出聲,僅僅只是因為注意到王尚德正在思考,正在權衡利弊而已。

確實,在寂靜的書房內,王尚德仔細琢磨著趙虞的話。

他知道趙虞是在挑撥離間,但不可否認,這小子說得確實有道理。

軍市、屯田,這二策縱使在王尚德看來都足以恢復南陽郡的秩序,確實稱得上是唾手可得的美名與功勞,倘若擔任郡守的人是一個正直的人才,王尚德自然不屑於故意將對方免去職位,好獨攬日後的名聲與功勞,但這孔儉……

此人自上任至今,根本不曾履行作為郡守的職責,根本不曾真正幫助他恢復南陽郡的郡治——甚至都不曾往這方面想過,滿腦子都是利用他王尚德的權勢來報復魯陽鄉侯、報復魯陽縣,跟這種人分享唾手可得的名聲與功勞?那跟白白將名聲與功勞丟河裏有什麽區別?

忽然間,王尚德對彭勇吩咐道:“彭勇,你送魯陽鄉侯父子以及劉縣令回驛館,準備一些酒菜,替我好好招待他們。”

“是。”彭勇抱拳領命,轉身對劉緈、魯陽鄉侯以及趙虞三人說道:“兩位,還有你小子,請。”

劉緈、魯陽鄉侯、趙虞三人都很識趣,並沒有糾纏於孔儉還未被王尚德擼去官職,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只不過或許王尚德好面子,不願當眾承認自己被趙虞那一介孩童說服,因此要支開他們幾人罷了。

此時就繼續糾纏,那就真的是愚蠢了。

因此當彭勇做出邀請後,劉緈與魯陽鄉侯立刻就識相地起身向王尚德行禮告辭,唯獨趙虞在拱手告辭後,低聲對孔儉說了句:“一十五載的怨恨,我看你還需繼續憋著。”

“……”

面色灰敗的孔儉看看趙虞,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還記得前一陣子,他在魯陽鄉侯府大放厥詞,威脅魯陽鄉侯,說是要將十五年的怨恨如數奉還,當時的他萬萬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被一個十歲的孩童擊敗,敗地完全不是對手。

『趙……虞……』

看著趙虞稚嫩的臉龐,孔儉深深地將對方的容貌印在心中,卻幾乎提不起報復的念頭。

一方面是因為他明知自己即將被免去官職的打擊,而另一方面,則是對此子的忌憚。

這個小子,比其父魯陽鄉侯還要厲害,還要有手段。

而此時,稍等了片刻卻沒有等到孔儉還嘴的趙虞,則是感覺無趣地搖了搖頭,只見他恭恭敬敬地朝著王尚德行了一禮,正色說道:“王將軍,小子本不是咄咄逼人之輩,奈何有人威脅家父、恐嚇家父,讓我氣憤填膺,王將軍胸襟開闊,不怪罪小子的無禮,小子感激不盡。……我在此恭祝王將軍及早恢復南陽郡治,以南陽為據,早日擊潰叛軍。希望不久之後,將軍的勇謀、戰功、威名,能傳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