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惡宴(下)

宴堂內,鴉雀無聲。

在場所有人都被趙虞那膽大的舉動給驚到了,包括趙虞的父親魯陽鄉侯。

不過魯陽鄉侯並未表現出自己的震驚,也沒有阻止兒子繼續做出格的舉動,因為他知道他這個兒子十分聰慧,聰慧到他現如今都不敢再在愛妻面前提年幼時的自己。

魯陽鄉侯覺得,既然兒子這麽做,那麽肯定有他的道理。

再者,汝陽侯府有意針對他父子二人的舉動,亦讓魯陽鄉侯極為不滿,只是他還寄希望於能與對方和解,因此忍著沒有發作罷了。

而就這件事來說,趙虞明顯比他父親想得通。

今日的宴請,趙虞從一開始就不報多少希望,只不過是他父親魯陽鄉侯還一廂情願地抱著和睦收場的想法,而事實證明趙虞的判斷是正確的:從昨日到今日,汝陽侯府對他父子二人種種怠慢與故意針對,無不表明這場宴請多半是對他父子二人的威懾與恐嚇。

倘若說對方有和解的意思,那麽趙虞倒還願意像父親那樣忍氣吞聲些,反過來說,倘若到最後注定雙方要撕破臉皮,那又何必要委屈自己?

掃了一眼屋內,趙虞嘲諷般地輕哼一聲,轉頭對魯陽鄉侯說道:“爹,咱們回去吧。”

魯陽鄉侯微微點了點頭,但人卻沒有動作,因為他知道,汝陽侯是絕對不會任由他們就此離開的——他父子二人此刻轉身而去,那對汝陽侯府而言才是最最丟臉的事。

果不其然,汝陽侯開口了,用平靜中帶著幾許不悅的口吻責問他的兒子鄭潛:“子德,怎麽回事?”

鄭潛猶豫了一下,遠遠地拱手道:“回稟父侯,也許是哪裏出了差錯……”

汝陽侯鄭鐘盯著兒子看了半晌,旋即輕描淡寫般吩咐道:“負責此事的下仆,皆重責二十杖。”

“……是。”鄭潛低了低頭。

看到這一幕,趙虞不屑地撇了撇嘴。

演戲給誰看呢?

他可不信汝陽侯對此事完全不知情,就像在他魯陽鄉侯府,若有什麽事上上下下誰會瞞著、誰敢瞞著魯陽鄉侯?那是一家之主!

很顯然,汝陽侯是看事態快要兜不住了,便耍了個花招,將責任推卸給府裏的下仆,想借此挽回局面,畢竟這會兒若他們父子二人憤然離開,此事傳揚出去,汝陽侯府也決計要顏面大失,畢竟他們怠慢賓客確實是事實。

想到這裏,趙虞轉頭對父親說道:“爹,不如……”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魯陽鄉侯伸手攔了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見此,趙虞微微皺了皺眉。

很顯然,他父親仍然抱著與汝陽侯府和解的希望,哪怕種種跡象表明對方根本沒有和解的意思。

『太固執了。』

搖了搖頭,趙虞很是沒轍。

此時,汝陽侯將目光投向魯陽鄉侯,輕笑著說道:“公瑜啊,未曾問清楚並責怪你父子姍姍來遲,著實是老夫的不是,事後老夫定會重懲負責此事的下仆,給你父子一個交代。好了,你父子快入席吧,莫要讓在座的賓客們久等了。”

“汝陽侯言重了。”魯陽鄉侯微微一笑,拱手說道:“我兒年幼無知,方才忿而冒犯汝陽侯,也請汝陽侯多多見諒。”

『嘿。』

趙虞暗自笑了笑,因為他父親魯陽鄉侯這話,等於是逼著汝陽侯默認將方才的事揭過。

他轉頭看向汝陽侯,正好汝陽侯也在看著他,後者看著他呵呵幹笑了兩聲,最後不鹹不淡地說道:“快入席吧。”

見對方答應了,魯陽鄉侯拱了拱手。

此時,宴堂內有一名侍從走向魯陽鄉侯,擡手指引道:“趙鄉侯,請入席。”

順著對方所指的方向一瞧,魯陽鄉侯臉上稍稍展露的幾絲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只因為那名下仆所指引的方向,竟然是末席。

他怎麽說也是一名鄉侯,汝陽侯竟將他的坐席安置在末席?不過當他環視了一眼宴堂內的眾賓客,看到那些位汝水諸縣的縣令後,他只能忍了。

也是,他雖然是鄉侯,但倘若在場的賓客都是縣令級的朝廷官員,他不坐末席,誰坐末席?

只不過,這未免有些過於巧合……不,是過於刻意了吧?

魯陽鄉侯轉頭看了一眼汝陽侯,旋即面不改色地在末席坐了下來。

事實上魯陽鄉侯還算好的,而趙虞,明明在請帖中點名邀請他來,但是此刻趙虞卻連單獨的坐席都沒有,只能與父親並坐於同一席。

“方才打道回府不是挺好的麽?非要吃人家一個下馬威?”

在父親的身邊坐下,趙虞小聲嘀咕道。

魯陽鄉侯看了一眼兒子,沒有說話。

在父子倆眼神交流時,靜女在趙虞左手邊稍稍靠後的位置跪坐下來,而張純、張季、馬成、曹安四人,則坐在父子倆的身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