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回程(下)

鄴城侯李梁,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在返回潁川郡的途中,趙虞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總得來說,在這整次‘公主事件’中,趙虞對鄴城侯的表現是十分失望的。

首先,在已得知自己女兒險些遇害的情況下,鄴城侯居然還能穩穩地呆在自家府裏,只派了兩個兒子先後赴潁川看望女兒,就這,何談疼愛女兒?

其次,在東宮與三皇子兩位兄長故意陷害自己女兒證據確鑿的情況下,甚至是在他趙虞這位潁川都尉願意作證的情況下,鄴城侯居然沒有跑到邯鄲大鬧一場,依然還是他的長子李奉代為出面。

結合這兩件事,趙虞對這鄴城侯的評價,豈止是窩囊、懦弱?

可這樣窩囊、懦弱的鄴城侯,卻對自家女兒、祥瑞公主執意要與他趙虞一同回到潁川郡的舉動視若無睹,甚至還笑眯眯地相送女兒,這讓趙虞感覺很不可思議。

這位鄴城侯想做什麽?他想將自家女兒的麻煩事拋給他,拖他趙虞下水?

沒必要吧?因為他趙虞已經主動將腳踏入了這趟渾水裏——他這次赴鄴城侯一家的邀請,不就是想表明他趙虞會站在鄴城侯一家這邊的心跡麽?

為此,他都不惜冒著被誤會的風險。

你看,鄴城侯夫人就誤會了,在近兩日的宴事中,從頭到尾都在用嶽母審視女婿的目光打量他,甚至於他臨辭前,還鄭重其事地對他說:“妾身不成器的女兒就拜托將軍了。”

這句話背後的深意,趙虞不是聽不出來,只不過薛敖已告誡過他暫時莫要做出承諾,因此趙虞才避重就輕地說出了那番話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鄴城侯有必要再拉他趙虞下水麽?難道鄴城侯夫人私底下就沒有與他通過氣?

趙虞不信。

然而,那位鄴城侯還是一副‘我啥也不知’的模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跟著一個陌生男人跑了。

更有甚者,當鄴城侯夫人拉著趙虞的手,私下告訴趙虞過幾日她會派李勤赴潁川給女兒帶點吃用之物時,鄴城侯也站在一旁站著,依舊是毫無表示。

先說鄴城侯夫人,趙虞敢打賭,這位夫人派二兒子過幾日赴潁川,絕對不是單純給女兒帶給吃用之物那麽簡單,趙虞這一點還是看得出來的。

那麽問題就來了,鄴城侯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倘若他也知道,那麽,他又是出於什麽樣的考慮,默許了自己夫人的決定呢?

趙虞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同時,心情也越發振奮。

他感覺,他或許是低估了那位鄴城侯,這位大腹便便的六皇子,恐怕絕不是他所表現地那般懦弱與窩囊,他的懦弱與窩囊,可能只是表現給某人、或某兩位看的,至於目的嘛,或許是為了自保,或者保護家人。

畢竟,他可也是東宮與三皇子的兄弟,從倫理上也具有繼承皇位的資格,基於歷朝歷代王室內部爭奪權力的殘酷性,這位六皇子故意表現出‘無害’的一面,這顯然是一個聰明的舉動。

至於其內心所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這裏,趙虞不禁有些振奮——或許他此前的算計,還沒有失敗。

遺憾的是,陳太師與薛敖目前已盯上了他。

好消息是,這兩位還不清楚他真正的意圖,誤以為他只是想報復東宮與三皇子,而薛敖更甚,竟誤以為他對那個蠢公主發生了什麽,還給他出謀劃策,勸他靜候幾年,等熬死了晉國天子再說——堂堂車騎將軍竟說出這番話,趙虞也是服氣。

壞消息是,雖然陳太師與薛敖都在一定程度上誤會了趙虞的意圖,但趙虞想要挑唆王室內部爭端的意圖,暫時也無法施行了,至少他不能出面,否則陳太師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若惹惱了那位老大人,叫那位老大人一怒之下將他調到了其太師軍中為將,那趙虞就徹底瞎了。

正因為這件事,再加上趙虞此前對鄴城侯的失望,他才決定放棄挑唆鄴城侯,卻沒想到,這次卻是鄴城侯一家主動靠了過來……

『……過些日子赴潁川之行的李勤,就是關鍵了。』

跨坐在戰馬上,趙虞心情振奮地思忖著。

倘若能從李勤口中證實,其父鄴城侯其實並非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無害,那就太好不過了——雖然他已答應陳太師與薛敖不會再報復東宮與三皇子,但倘若鄴城侯一家站出來主動對抗東宮與三皇子,那就與他無關了。

介時,就算他不能正式出面幫助鄴城侯一家,至少也能幫鄴城侯一家搖旗呐喊,給他們借個勢——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以及與陳太師、與陳門五虎的關系,哪怕只是嘴上幫鄴城侯一家說兩句,影響無疑也是十分巨大的,甚至於,或許可以影響到皇位爭逐,改變朝野對皇位繼承者的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