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比我更狠心(第2/2頁)

薛浮的唇瓣緊抿,他停止住了危險的質問,改換為溫和語氣:“對不起阿慈。哥哥現在情緒太差,說話沖動了,你不要放心上……”

薛慈說:“是我的問題。”

他的聲音很冷冽。

發頂上鑲嵌在屋頂的白熾燈發出明亮、慘白的光線,將薛慈的面容都映照的雪亮發白,看的薛浮心中又是愧疚憐愛,軟成一團地說不出重話。

“我總是瞻前顧後,總是有那麽多‘難言之隱’,總是在猶豫,當斷不斷。”薛慈平淡地說。

薛浮臉色也蒼白起來,他感覺心腔仿佛被一束細線收緊,勒得喘不過氣來。只是相比這種沉郁情緒,更讓他痛苦的反而是思維乍然斷流之後,瘋狂返上來的某種隱秘痛楚。

他仿佛在做一件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阿慈。”薛大少爺連唇瓣都泛著蒼白顏色,“停下來。你不應該這麽想自己……”

“哥哥,你有沒有想過——”薛慈往前走了一步,他離薛浮更近,但兩人的距離似乎又被抽離的更遠。

他微微擡起了眼,“你的喜愛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錯誤。”

“或許哥哥。你要比我……‘狠心’多了。”薛慈聲音依舊平穩,輕緩。那雙眼眸沉靜,倒映著光芒。

薛浮耳邊卻仿佛有驚雷落下般,劈斬得他頭疼欲裂。

他又回憶起某個夢境。

薛浮很少做噩夢。

他以為那個荒謬的夢境早被自己遺忘在記憶當中,但現下翻出來卻依舊如此清晰。

他看見薛慈受傷,面頰上有紅腫印記。阿慈強忍著疼痛,不發出一點聲息,但薛浮擡眼看過去的時候,卻依舊能見他微紅眼眶,上面浮印著一點朦朧霧氣般。

只這一眼,讓薛浮心如刀割。

可夢中的他,卻只是冷漠地掃過去,然後拔步離開。

又或者變成一間熟悉無比的辦公室,他的某位秘書將一疊報告擺在了桌上。薛浮拿起來看的時候,文件卻又變成了一疊診斷報告。

他身邊的秘書輕聲說道:“薛總,薛小少爺確診了。”

確診了什麽?

薛浮頭痛欲裂,他終於艱難看清那診斷報告上的字。而僅一眼,便讓薛浮目眥盡裂,眼睛都被刺痛得仿佛要流下血來。

那上面的姓名是薛慈的。

確診的病因是癌症。肺癌晚期。

薛浮來不及因此而悲傷或是暴怒的時候,場景便又轉換,這下子成了他站在一張病床前。

薛慈安靜的、沉睡著的臉。一張被病魔折騰得看不出原型,瘦得脫骨的臉。

有人在他面前,將那張臉蓋上了白布。

夢中的薛浮甚至理解不了那其中的意思,只是覺得不祥。

然後薛浮醒了。

他陸續做過幾次這樣的夢。有些或許在醒來後便忘記了,但有些又被他記得如此清晰。

而薛浮只覺得自己壓力過大,或許是太過擔憂薛慈,才會做這樣的夢。他找了心理醫生來看診,甚至請過幾名玄學大師查看這是否是某種不良意向,擺了祭壇驅邪避穢,不知是誰起了作用,而薛浮再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只現下,在薛慈的話音落下後,他一並想了起來。

所有可怖的噩夢,甚至是已經被薛浮所忘記了的那些微小的夢境。

夢裏的薛慈那樣幼小、脆弱、誰都可以傷害他。

然而他所用孺慕目光望著的哥哥,也不過是傷害他的其中一人而已。

薛浮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麽夢境中的自己能狠心至此。

可是現在的他面對薛慈,卻只剩下狼狽的心虛。

他甚至不敢再叫“阿慈”。

薛慈的那雙澄澈卻黑沉的眼,在這時候卻已經閉闔起來。

他太困倦,仿佛剛才的對峙已經用去他全部氣力。

“開玩笑的,哥哥。”薛慈平靜地說,“只是我就是這麽狠心而已。”

這次的相見算是不歡而散。

薛浮失魂落魄,看上去十分狼狽地離開。

薛慈則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結束研究後,幹脆睡在了實驗室旁邊配備的臥房當中。只是到第二天,所有的人都發覺到了薛老師的變化。

他好像比昨天還要更拼命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