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暮色四合, 最後一抹晚霞落下黑紗。

沈府燈火通明,大廳上亮著燈,沈老爺子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 就是在為沈清川的婚事發愁,他總要給莊老爺一個交代。

沈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抽著大煙鬥,步入大廳的管家梁伯見沈老爺滿臉愁容, 又折了回去,捧著一壺香茶走過來。

“咳咳咳...”沈老爺連連咳嗽。

“老爺。”梁伯走快兩步上前, 把沏好的香茶,遞給沈老爺子潤了一口, 才緩下那股氣。

“老爺, 是在憂心三少爺的事?”梁伯說道。

“這孩子從小到大都不讓我省心, 也不知道隨了誰?”沈老爺子含著煙嘴,吐了一個煙圈,“他在外面過得怎麽樣?”

“二少爺說三少爺現在住在朋友家裏,這幾天打算去找工作來做事。”梁伯說道。

沈老爺子聽到沈清川有地方住, 稍微放心, 把煙擱在案幾上, 再拿起茶杯喝一口清茶,這是茶葉做的,抽起來差點味道。他家三兒要是風餐露宿, 心疼的還是他這個老父親, 只是沈清川不服軟,他這個做家主沒有威嚴。沈老爺子說道,“讓人盯緊些,他去哪裏找工作, 跟底下的人打好招呼,不要招聘他,讓他吃些苦頭,才知道會珍惜。”

“好的,老爺。”梁伯遞過來一封書信,站在沈老爺子的旁邊說道,“這個是大少爺寄過來的電報。說在聊城那邊一切都進展順利,只是近段時間有個人一筆生意,大少爺還沒應下來,發來電報請示,老爺你看...”

沈老爺子打開書信,一目十行,忽而提高音量,把茶杯重重地擱在桌子上,茶蓋顫抖發出清脆的聲音,怒道,“這筆生意想都別想,大煙生意是那麽好碰的嗎?克兒在外面是腦袋磕了,還是裝了熊心豹子膽,想碰這種生意?趕快回電報,讓他想都別想,要是碰了,趕快撤,賠了多少進去,就算了,這種東西是萬萬不可以碰的。”

“老爺,你別生那麽大的氣,大少爺這不是還沒拿定注意,特意發電報來請示你的嗎?”梁伯說道。

“我明天一早就讓人去發電報,通知大少爺,老爺你的意思。”梁伯趕快給沈老爺子順氣。

“克兒,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這幾年生意難做,好在我積累的產業還有幾分,他守著平平淡淡就行了,平時跟一個悶葫蘆似的,屁都不出一聲,上次不過說他幾句,現在又生出撈偏門的心思。”沈老爺子說道。

這洋煙是洋人搞出來的,渤海城近幾年,一些商人也搞起了煙館,這玩意容易上癮,而且長久吸食,容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為了一點點,就可以六親不認。

沈老爺子知道這重金暴利的,但是他明確說過,他雖是一介商人重利,但這開煙館是萬萬不可碰的,也不準碰。有一次沈逸梵和沈老爺子吵架,揚言要學新潮,要去吸大煙,差點就被沈老爺子打斷了腿,是真的差點打斷,沈逸梵打著石膏,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才好,再也不敢提這回事。

梁伯低著頭,大少爺雖然平時沉默寡言,但是他人是有野心的,城府也有些深。

“這些孩子啊,一個一個都不讓我省心,兒女都是債。”沈老爺說道。

“老爺爺不用太過擔心,大少爺這個人向來是有主張的人,不會這麽沒分寸,他是知道你不贊成開煙館的,大概是不能推脫,特意發電報過來,是拿個理由來拒絕那人。”梁伯這一段話,說的沈老爺子放寬了心。

“但願如此。”沈老爺子嘆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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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舊的宅邸就坐落在康奈大學斜對面,就隔著一條大馬路,從門口出去,走路花不了十分鐘。

兩層樓高,二樓室內布置的十分明亮雅致,一張竹木做的床榻,銅制的小鉤子掛著竹青紗幔,夜晚垂下,用來擋住擾人的蚊子。

風從敞開的窗戶灌入,吹動了床幔,也拂過沈清川的黑碎發。

沈清川雙手撐在窗戶欄杆,眺望窗外的風景,遠處是一座座高山,延綿如波浪,說道,“這處真的是好風景,夏日清涼,我都想住在這了。”

沈清川的臉上掛著笑意,背靠對窗戶,任由清風從一只袖子灌入,又從另一只袖子跑出,烏黑如檀的發絲被風拂過,發梢在白玉臉頰處微微彎起。

冷秋渡坐在一張原木凳子上,他的腿已經拆了綁帶,就是腳踝處還需要敷幾天藥,聲音清泠,說道,“這屋子本來就是你租的,你想來這住隨時都可以。”

這話說的,沈清川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的房租可算是給少了,這屋子家私俱全,雖不是什麽名貴家具,但是室內布置的十分雅致清新,若不是泊雅小姐人美心善,他那一個銀元可租不到這麽好的屋子。

“這屋子只有一張床,怕是擠不下我們兩個大男人。我要是來了,只怕是要睡地板。”沈清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