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頭等車廂內有一處公共場所, 放著大概十二張白色的圓木桌子,配的椅子是鋪有鵝絨紅布的軟椅,坐上去十分舒適, 頭等車廂會提供美味的西餐牛排,客人也可以在此處喝咖啡看書或者交談。

沈清川怕把車票弄丟, 就放在行李箱裏收著,他起身打算走回休息室去拿。

矮個子的檢票員連忙攔著, 十分諂媚說道, “哎哎,不用,我知道先生您是買的起頭等車廂的票,檢票就免了, 祝您旅途愉快!”

說完就要拉著高個的檢票員走, 剛才的清雋青年露出他手腕的那一塊百麗翡達手表,可不是普通人能夠買得起的,更何況他還穿著一雙做工精良的皮鞋, 一看就十分昂貴。

再看他穿著一件白襯衫和一條休閑西裝褲, 就把風雅貴氣的氣質展露無遺,氣派和其他人格外不同,大概是留洋回來的貴公子。

火車準備行駛了,車廂晃了晃。

沈清川扶了一下椅子,站穩了, 剛坐下位置不久, 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 擡眼望過去,大概是隔著三四個桌子的位置。

一個穿著雙肩吊金帶黑色絲絨長裙的貴婦人,手指夾著一卷煙, 嘴唇上一抹黑紫唇脂如熟透的桑子果,眼尾略有幾絲歲月的痕跡,冷笑著朝高個子的檢票員,說道,“賠錢?你兜裏比你臉蛋還要幹凈,就你?配得起嗎?”

她正和同桌的一個富商談的正來勁,這個不長眼的高個黑皮雷公嘴的檢票員,長的醜還沒眼力見,突然就插話過了,說是要檢票,還不小心把她桌面上的咖啡弄撒在地板上,濺到了她的裙擺。

真的是好大的笑話,她坐了好幾年的頭等車廂,還沒有人檢過她的票,列車長過來了,都要對她畢恭畢敬的。

矮個子的檢票員在不停鞠躬,心裏埋怨高個子的檢票員不懂事,頭等車廂的貴人們是不用檢票的,車廂內籠統也就十一二人,誰有錢沒錢,一眼就看得出,他們來檢票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高個子的檢票員被罵的狗血淋頭,貴婦人還不解氣,讓高個子檢票員乖乖蹲下來,竟然拿起桌子上的另一杯咖啡,從他的頭上澆下來。

其他在場的人也不覺的過分,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情,車途漫長,偶爾有一出戲,打發時間也不錯。

見貴婦人消氣了,兩個檢票員舔著一張臉笑著贊嘆,貴婦人寬宏大量,貌美天仙。

只是在兩人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沈清川看到了高個子的檢票員黑著一張臉,像是掛上了墨水,過路他位置的時候,還聽到極小聲說老妖婆。

沈清川擡眸望向那個貴婦人,見她臉掛著優雅的微笑,大概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竟然轉過身子來,斜飛了一個媚眼過來,美人半老,有說不出的風韻,沈清川只是禮貌性地回了一個淡淡的笑。

坐在沈清川隔壁桌,穿著一身格子西裝,頭戴紳士黑帽的,臉上掛著兩撇胡子的中年富商,拿著報紙在看,頭也不擡,說道,“小夥子,我勸你還是別招惹那個女人,她可是津沽出了名的交際花,你還太年輕,小心被吃的,渣都不剩。”

沈清川也有幾分好奇那貴婦人的身份了,起身走到中年富商的對面坐下,說道,“哦,她究竟是什麽來頭?”

中年富商瞟了一瞟坐在他對面的清雋青年,白凈著一張臉,跟個小羊羔似的,要是落入那貴婦人的手心,怕是被捏的死死的,出於好心就告訴他,一些關於貴婦人的事跡。

貴婦人叫做林風晚,是津沽出了名的交際花,嫁給了津沽做建築材料的富商做姨太太,後來扶正了她,那富商第二年就去世了。富商無兒無女,林風晚繼承了一大筆財富,在郊區外建造了一棟華麗的別墅,隔三差五就舉辦一場沙龍派對,凡是津沽略具身份的人都會被邀請過去,富商貴婦、外國軍官、甚至還有一些道上的大人物也參加過她的聚會。

三百六十五天幾乎都是熱鬧的,林風晚交友甚多,就算年逾半百,照樣把一些年輕的富家少爺迷的暈頭轉向,特別喜歡沈清川這種長的俊的。

也不知道這中年富商是不是,曾經和林風晚有過一段,對她的事跡愛好都了如指掌,沈清川聽得是挺津津有味的,覺得這林風晚算是一奇女子。

中年富商說完林風晚還不算,又說起最近津沽也不太平,這幾年,土匪一窩一窩,各自成立黨派占據著津沽商道的幾個山頭。

知道沈清川是渤海城的人,又說津沽的一幫土匪吞了一個叫青幫的貨,說兩幫人在鬧的可兇了,白日裏頭都能聽見山那邊傳來的幾聲木倉響。

另一頭貴婦人還在打量著沈清川,覺得他長的太合她心意了,她識遍了整個津沽的富家公子,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出這樣一個清雋極致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