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軟塌上的青年, 黑鬒鬢賽鴉鸰,肌色更勝雪三分,茜霧覆雪, 半闔眼眸斜漏滿池春色, 宛如螢火撥磷粉, 眉梢積風情月意, 猶藏一段斷腸的柔情, 讓人看上一眼就癡了魂。

沈清川為了散酒氣, 驅散熱意,就解開了最上面那兩顆紐扣,燭光透過紅燈籠的燈紗,掃落幾寸海棠輝光, 朦朦朧朧地罩在他的肌膚上, 宛如古本裏講的志怪小說,迷惑君王的酡顏醉臉的海棠花妖。

沈清川喝的醉,半闔星眸, 看到上方模糊有個人影綽綽約約,看的不太仔細,便以為是在夢中, 誤把那人當做泊雅小姐。

“泊雅小姐... ...”眉舒目笑,宛如月明露清輝, 撥雲分雨霧,可見是真心實意的歡喜。

銀簪子的簪尾橫壓在沈清川的唇上,尚小樓看著沈清川,說道,“哥哥,你這張嘴說出的話, 總是傷人。”

沈清川就連在夢裏都還在念那人的名字,尚小樓又回想起了那天,沈清川說出那樣狠心的話,說要和他斷絕關系,此後不再來往,心如墜寒冬深淵。

這些日子遞過去請帖,如石沉大海,不見音訊,又怕湊上去會惹的沈清川對他更加厭惡,心更是慌慌然。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沒想到那些賴頭和尚說的會有幾分道理,尚小樓是不不信佛,一向不聽勸善的那套說辭。

“哥哥,你知道嗎?”

“我嫉妒你身邊每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身邊的丫鬟、仆人、甚至那只橘貓... ...你房間裏的擺花,因為他們毫不費力的就能見到,我朝思暮想的你。”

“可,你對我又那般狠心... ...竟說此後不見,就再也不見我。”

“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喜歡唱戲嗎?因為我娘就是個唱戲的... ...可惜”

尚小樓絮絮叨叨地說著,越說眼眸的墨色愈濃,心中反而恨起沈清川,壓銀簪子的力道也愈來愈大,尖銳的銀白簪尾,在紅潤的唇瓣,壓出深陷,壓出兩道唇峰,也不管沈清川醉了與否。

唇瓣充血,似紅石榴裂破,露出熟透的晶瑩剔透的粒粒飽滿果實,若巖漿火燃中現紅寶石。

但下一秒,聲音止住,尚小樓愣住了,連松開了簪子也不自知。

只見沈清川的眼尾滑下一滴淚,欲往鬢邊滾去,不知他在夢裏遇到了什麽傷心事,沈清川閉目哭了起來,口中喃喃道,“泊雅小姐,你為何要騙我?”

哽咽聲不斷,尚小樓俯身舔走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是苦的,聲音十分的輕,“哥哥啊,你為他傷心了。”

尚小樓頭枕在沈清川的胸膛,耳朵貼在左胸,聽著一聲聲如鼓的心跳聲。

等過了許久,沈清川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尚小樓才說,“哥哥,你忘了他吧。”

說完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哥哥,要是你喜歡的人是我,該多好啊。”

“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尚小樓陰郁的黑眸緊緊盯著沈清川的臉,見他不出聲,臉色終於帶點歡喜,宛如吃了一顆蜜糖,蜜意甜到心坎裏。

不知過了多久,門扉被扣響,從屋外傳來門衛的聲音。

“少帥,人帶來了!”

紅珠簾又落下一重,珠子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軟塌上的青年睡得昏熟,對外面的時一概不知。

李玖面色蒼白,額頭上布滿豆大的汗,他在包廂內和小情人正喂酒,忽然門猛地被拉開,五六個帶家夥的人闖進來,就把他團團圍住,一時酒倒桌掀,小情人惶恐尖叫,還來不及求饒,拖拽著把他拉出去。

李玖驚魂未定,雙手雙腳被綁了起來,跪在中廳上,狹小眼眶的眼珠子,左右轉,打量周圍的環境,紅燈臘梅熏香珠簾,這不是他之前走入的那間包廂嗎?

難道是那沈清川沖撞了貴人,所以連帶他也被捉來,李玖一時暗恨不已,倒不是後悔把沈清川推入火坑,而是責怪自己膽子太小,不夠心狠。

若是把那沈清川套入麻袋中,深夜拋至城外的土道上,天黑夜深,有不少來往的馬車,就算車輪碾壓過去,大多數人會誤以為壓到石塊。

一夜過去,沈家三少爺必定會成為肉醬。就算有人打開麻袋,沈清川早已面目全非,別人不得辨認。

哪裏像現在這樣,不知道沈清川沖撞貴人哪裏了,連帶他也要受罰。

聽到珠簾輕撥的聲音,又聽到漸漸清晰的腳步聲,只見一雙擦的澄亮的牛皮軍靴在他前面,李玖不敢擡頭,臉上換上一副驚慌的神色。

李玖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哭喪著說,“長官,饒命!長官,饒命!”

“送來的人不懂事,冒犯沖撞了長官,我帶回去,一定會好好tiao教他。”

“哦?好好tiao教,是怎麽一個tiao教法?”尚小樓微微彎腰,用尖銳的銀簪子簪尾,挑起李玖的下巴,簪子散發的銀白寒光,卻宛如一把擱在李玖喉嚨上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