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請了大夫來診斷, 按方子抓藥,熬了藥,喂沈清川喝下, 等這一切弄完, 已經快到淩晨兩三點。

尚小樓摸了摸沈清川的臉, 不再像之前那麽燙, 松了一口氣, 拿走放在沈清川額頭的毛巾。

折騰了一宿, 尚小樓也累了,他躺在沈清川的身側,身體微微蜷縮,手放在沈清川的手掌上, 臉靠在上, 輕輕蹭了蹭,而後輕輕闔眸。

眼眶溫熱,細微不可聞的哽咽聲, 似一只小奶狗在嗚咽。

房間內的燈已經熄滅,房間內一片漆黑,唯獨窗戶出透著灰朦朦的光。

夜雨還在下個不停, 沙沙地響。

這樣的天氣,容易讓人心生惶恐。

尚小樓卻覺得此時此刻, 是他此生最心安的時刻。情緒大起大落,如攪亂的風暴,此時卻平息了下來,變成溶溶一池春水,水波柔柔。

應該似幹燥的秋葦,所有的生機都被秋風抽走, 空余枯枝弱骨隨風搖曳,輕輕一撮就成塵灰。

唯有吹落在哥哥的手上,才稍稍帶來心安,才能撫平所有的傷痕。

尚小樓有些舍不得閉眼睡去,聽窗外的雨漏敲石板聲長,他心底無比期望,時間流逝的慢些,再慢些。

也許是隔著布料,傳來沈清川的體溫太溫暖,如一只魔手拖拽尚小樓的困意。

可也正是這份溫暖,讓尚小樓無比眷戀,不想睡去,想要把這一刻,刻入腦海中。

最後尚小樓和沈清川,五指相扣,才眉眼輕舒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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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府。

尚大帥起身坐在房間的前廳的黑木背椅上,喝了一口茶漱口,橫眉語氣淡淡問道,“他跪在那...多久了?”

旁邊的副官,笑著忙遞上一方帕子,說道,“少帥,從今天清晨六點跪到現在約兩個小時了。”

尚大帥冷冷地哼一聲,擦完胡子上的茶水,說道,“他現在倒是知道錯了,昨晚不是蠻橫的很嗎?就讓他跪,跪到他真的認錯為止!”

不過一宿的時間,就已經有人把沈清川的資料給他遞上來了,尚大帥知道尚小樓這舉動是怕他遷怒沈清川。

哼!現在渤海城是他尚大帥的地盤,莫說懲治沈清川一人,就算是沈義財他也有辦法拿捏。

“大帥,你何必為了一個外人,鬧得父子分心呢?我看少帥只是年少慕色,更何況現在外面的大人物,雖然面上不說,但私底下都養著一兩個男戲子。等過幾年,少帥就會收心了。”副官凈說好話,他看著尚大帥的花白頭發,將來他可是要抱尚小樓的大腿,現在能添好話就多添幾句。

尚大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茶杯的茶蓋差點顫飛出來,花白胡子翹起來,怒氣沖沖地說道,“他是雌伏在他人之下,我尚大帥的種從來沒有屈之人下的!”

“大帥,大帥,您消消氣!”副官忽然靠近大帥,在他旁邊低聲說,“少帥是上面那個。”

“你說的,這是真的?”尚大帥接口反問說道。

“真的!我昨晚偷偷瞄了一眼,瞧的真真切切,少帥是上面那位。”其實副官昨晚也看不太真切,進房的時候,只瞟上一眼,看到尚小樓落了一吻在沈清川的唇上,而後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也算是在上面的吧,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尚大帥氣消。

此話一出,尚大帥的面色稍霽,副官見此趁熱打鐵,開口說道,“大帥你看,少帥的確是有悔悟之心,特意割了長發以表誠意來謝罪?這秋雨冷骨,少帥跪了這麽久,再跪下去,怕是會跪壞骨頭,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桌子上放著一長發,尚大帥以前叫尚小樓剪了那長發,尚小樓寧死也不肯,這次剪了,也算是又誠意,扔下一句,“下不為例!”

副官領會其意,知道尚大帥是原諒了尚小樓,沈清川的事情也不再追究了,這件事就算是揭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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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川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重腳輕,全身骨頭酸痛,像是血肉灌入了鉛塊,手臂擡起都費勁,腿腳都是發虛的。

“咳...咳咳...”沈清川的額頭還有些燙,強撐著身體,止不住咳嗽,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落河時,被水嗆到了。

“咳...咳咳...”

“咳...咳咳...”

恨不得把喉管都咳傷,直等他自己喘出一口氣來,才緩下來。

沈清川努力回想,腦海裏閃過一兩個畫面,芳華歌舞廳的一閃而過的人影,再到最後洶湧漫過頭的河水,再多的內容就怎麽想都想不起來了。

門吱呀一聲推開,只見一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子走了進來。

短發更是徹底露出他那一張妖異的臉,異常蒼白的臉色,薄而猩紅的唇,晦暗而陰鷙的黑眸,偶爾閃過的暗光,不過是心中郁積的火,在熊熊燃燒後留下的灰燼余光。

他是條惡犬,哪怕尚小樓正對著他笑,這是沈清川滑過心頭的第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