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頁)

要說緣由,大概是因為青州自古以來便地力貧瘠,百姓困苦。許多人只靠著家中一畝三分地活不下去了,便得外出找活幹。這其中,運道好些的便在中原其他郡縣與人為奴為婢,倒黴點的,便只能為娼為妓,至於中不溜的,沒得別的活頭,也就只能唱戲雜耍,半賣藝半乞食這般過活。

久而久之,這青州人氏中,竟然大半都善於唱戲雜耍,同樣的,也都是從骨子裏喜戲,什麽皮影戲,傀儡戲,青州戲……甚至就連祭神請命,也都與它處不太一樣,拼的不是那祭禮豐厚與否,而是獻到神前的戲台。

而眼前季雪庭與魯仁所處的一條長街,正是通往瀛山山神廟的大路。

這兩邊的戲台子,也都是特意獻與瀛山山神主的神戲。

“……只盼著山神主看了戲後心中歡喜,能早早發威才好!”

那熱心人還在喋喋不休地禱告,卻不知自己身側兩人,恰好便是正兒八經,根正苗紅的瀛山山神主。

季雪庭與魯仁聽著那人解釋,再看看面前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的熱烈景象,對看一眼,彼此都覺得對方表情十分凝滯。

“這些人膽子還真是大。”

魯仁喃喃道。

季雪庭隨即接口道:“……青州一地山神主位置空缺百年,這些人卻這裏大張旗鼓這般祭拜,只怕早已有邪神侵占神位,盜取念力香火。”

說到這裏,季雪庭話頭一頓,不由自主又看了魯仁一眼。

無需多言,兩人腦海裏都影影綽綽浮現出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來不及多想,季雪庭立即帶著魯仁穿過擁擠的人群,朝著那這條路的盡頭快步走去。

那街道到了末出是沿著山勢一路向上的台階,而台階的盡頭,正是被燈籠,戲台照得燈火通明一片燦金的瀛山山神廟。

只不過,這一晚上的神祭,倒像是把整座瀛城之人都吸引到了這裏。

便是季雪庭與魯仁再著急,步子也是怎麽都快不起來。

兩人正努力往前擠著,耳畔忽然傳來幾聲熟悉的呼喝——

“雪君!”

“慈郎!”

魯仁腳步不由一滯,下意識地往那戲台子上望去,正看著兩個寬袍大袖,衣襟大開的男子在戲台上抱做一團。

接著旁白乃是一段婉約滑膩的唱詞,只唱道:“巫山雲雨深宮中,雪軟蓮深正當時。金泉水暖藕搗霜,化雪為漿到天明……”

這竟然是一折以雪君蓮花為主題,額外拓展了一些特殊內容的……戲。

而圍在那戲台旁邊的人,似也格外多些。唱到格外露骨的段落時,那呼喝之聲也特別高亢激昂。

待魯仁聽明白那唱的究竟是什麽,不由嗆咳一聲,險些歪倒。

“豈有此理!傷風敗俗!不堪入目!祭神的戲怎麽能放這種,這種——”

他不由豎起眉毛氣急敗壞地呵斥道。

結果一句話還沒說完,便遭了旁人無數白眼奚落。

“外鄉人懂個屁!”

“之前每次上這則戲,這仙壇裏的香都燃得比旁的地方都要快,山神老人家他就是喜歡看這種!”

“就是!”

“我們給山神老爺獻的戲,關你們這種外鄉人什麽事!”

……

“你,你們——”

魯仁簡直要被這些無知鄉民氣得額頭上青筋直冒,正要開口大罵時,旁邊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他。

正兒八經天庭冊封的山神老爺一臉苦笑,連聲道“算了算了”,就這麽把暴跳如雷的魯仁強行拽出了人群。

“季仙友!你看看他們!這,這像話嗎?!真是不可理喻!”魯仁依舊處於暴怒之中,忽然間看到季雪庭,不由皺眉,“這可是在胡亂編排你與……相關,而且還是這等下流唱詞,就這麽大庭廣眾地演出來,你不生氣?”

季雪庭神色一片淡然。

“這有什麽好氣的,無非是凡人依照他們所思所想,以舊事為托,抒情話意而已,說是雪君蓮華,可那又與我有什麽相幹。”

頓了頓,季雪庭忽然微微一笑,又道:“再說了,雪君也好,蓮華子也好,早就在三千年前,就已經死了。”

“可……”

魯仁本能地還想再說些什麽然而一對上季雪庭如今神色,那些話不知為何,全部哽在了喉頭,說不出來了。

偏生就在此時,隨著兩人前行,又路過了一座新的戲台,上面唱著的戲文聽上去,竟還是與雪君蓮華相關。魯仁聽到熟悉的名字夾雜在唱段之中,差點頭皮都麻了,然而再細聽一番,他不由松了一口氣。這回總算不再是唱那等傷風敗俗的東西,唱的乃是蓮華子怒斬戾太子的故事。

這戾太子不巧正是三千年前宣朝最後一位太子,同時也是季雪庭的親生哥哥。

這人在民間,無論是名聲還是名氣,自然都遠不如悲情戀愛故事主角。事實上,在傳說中他就是個狼心狗肺,陰沉殘忍,不擇手段的大惡人。國破家亡之時,他率先丟下了柔弱美麗的弟弟雪君自己先行逃了,不過他之後被蓮華子以神通緝拿,強行壓入了祭天台,千刀萬剮之後淒慘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