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頁)
披著人皮的仙君在此刻看上去是那麽溫柔,仿佛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只不過此時若是有外人在此,看到他眼底氤氳的癡狂,只怕會因為恐懼而害怕得瑟縮起來才是。
“更何況,那可是我的阿雪,就算你真的裝得很好,我也會認出他的。”
末了,天衢又癡癡說道。
“……我總是會認出他的。我不會再弄錯了。”
說話間,他的影子之中倏然竄出了無數蠕動的黑影,那些細長的蛇影準確無誤地循著人類肉眼根本無從察覺的猖神觸絲朝著黑暗深處竄了過去。
“砰——”
“砰——”
“砰——”
……隨著那遮天蔽日,幾乎要將夜色都徹底吞沒的蛇影舞動,無數青州傀自梁下屋檐砰然摔落在地,化為滿地疏松老舊的木屑。灰白的頭骨,腐朽的碎骨自從迸裂的木傀儡體內散落而出,空氣中頓時騰起此起彼伏無數難以言喻的淒楚鬼哭。
下一秒,瘋狂舞動的蛇影們呼嘯著自遠處挾裹著一具人形回到了天衢面前。
那是一個帶著面具的中年男子,身形尋常,氣息也十分普通。
他似乎是那種會出現在小村村頭教人識字念書的落魄書生,又像是哪座城外靠潤筆為生的酸腐秀才,他平平無奇,若是隱於人群,便如同一滴水落入池塘裏一般,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到他的存在。
只不過此刻,他卻很好讓人認出來,因為他臉上戴著一個十分古怪可笑的喜福神面具。
天衢擡起了手,細長的手指微微張開,恰到好處地在蛇影縮回暗影的那一瞬間,穩穩地掐住了那個人的脖子。
“嘻,仙君好生厲害。”
那男人落入天衢手中,卻不見一絲慌亂,依舊如同先前那般用一種古怪的腔調同天衢說話。
而與此同時,天衢猛地皺起了眉頭——那個男人說話時,脖頸處竟然沒有絲毫震動。
神念一動,一道黑影倏然從一旁掠向那個男人。
喜福神的面具落地,露出了面具之後惟妙惟肖木雕的人臉。
“仙君果然厲害,是在下不自量力啦。不過在下在別處還有要事要辦,今晚,就還是先行告退得好——”
木偶下巴開合,沖著天衢說道。
只不過它的話還沒說完,整具傀儡便在天衢的指尖化為了撲簌落下的木粉。
因為用力過度,這具屬於人類的軀體指尖倏然滲出了殷紅血珠,天衢卻並不在意。
“阿雪……”
他神經質地舔去了自己指尖鮮血,輕低喃著。
忽然間,他轉過頭,直直看向了夜色深處。
“阿雪!”
然後,他騰然起身,飛快地朝著那邊掠去。
……
……
……
時間來到稍早時分。
季雪庭站在山神廟後堂之中,在無數傀儡的包圍之下,任由自己的皇兄戾太子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兩人身形相依,在暗淡的燭光之下幾乎要彼此相擁在一起,好一派久別重逢的親密景象。
“皇兄……真的好久不見。”
季雪庭沖著面前的男人輕輕笑道。
“我之前倒是想過要幫你報仇,但後來我自己死得也很慘,就沒來得及。”
他說道。
“皇兄,你會怪我嗎?”
戾太子凝視著季雪庭,嘆了一口氣。
“我早就告訴過你,晏歸真此人薄情寡義,狼子野心,不是一個好人。可你啊……你偏偏就不肯聽。你以前明明那麽聽話,為什麽就只在最重要的這件事情上犯傻呢?”
季雪庭凝神聽著自己哥哥的話語,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
啊,是啊,三千年前,那個男人也總是這般對他說話的。
宣朝的皇太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心思縝密,行事狠辣,是最最適合坐上皇位的那種人,可就是這樣的太子哥哥,在對待他時候,總是無可奈何,便是有三分管教,中間也要夾著十分的縱容。
然而,他最後還是為了晏慈,跟這樣的哥哥徹底決裂了。
“哥,我錯了。”
季雪庭任由戾太子撫著自己的臉,他仰著頭,沖著對方輕說道。
“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的。”
說話間,白衣仙君澄澈的雙眸中宛若隱約有些許濕潤的水意。
“你知道錯了,那便很好——”
“是啊,你說的話其實都很對。就好像當初你跟我說,若是你死了……”季雪庭忽然打斷了戾太子的話頭,他凝望著戾太子,柔細語道。
“你說,若是你死了,我在世上就再無血親可以相護扶持。”
“阿雪——“
“後來我就發現,你死了,在這個世界上,我果然就再也沒有那個護著我的哥哥了。”
季雪庭反手握住了戾太子的手臂,哢嚓一,便將對方的關節卸下,薄薄的皮肉之下,露出了復雜的機關與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