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頁)

便如同它正是季雪庭和天衢雙方共同孕育而成的一般。

當然,如今那團血肉正在天衢體內,與天衢氣血相連乃是正常,可是為何它身上卻有著如此濃重的阿雪的氣息?

若非此事發生在天衢身上且他本身乃是男仙,僅憑真念探索,天衢便已經可以斷定,此時此刻他身中已懷有身孕,且那孩子正是他與阿雪所生。

(我……又在發瘋了嗎?)

(瘋到產生這等妄念,卻渾不自知?)

天衢心中暗暗思忖,明明再三以真靈探知腹中之物,卻依舊將信將疑,實在不敢確定。

他一邊暗自警醒,只道自己又在發瘋,必須竭盡全力,克制己身,以免瘋態外露,惹得阿雪厭惡;

另一方面,他整個人卻是心跳如擂,實在難以控制胸口蔓延開來的那股歡喜。

一個孩子。

一個由他和阿雪氣血相融而生的孩子。

即便只是自己發瘋時候幻想出來的妄念,可只是想一想,天衢卻依舊覺得心中甜蜜難耐。

凡間婦人驟然得知自己已有身孕,也是這般歡欣鼓舞,難以自持嗎?

他本應該按下心緒,待到無事之時,在由他一人暗自解決掉這腹內血肉亦或者他心中心魔才是,可天衢終究還是被心頭鼓蕩不休的歡喜沖暈了頭腦,以至於忽然對季雪庭開口喃喃問道:

“那劍穗上所掛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天衢略微沙啞,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發顫。

“什麽?”

季雪庭聞言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天衢在問的乃是劍穗上掛著的那顆石珠。

這倒叫他忽然間卡了殼,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因為那一顆石珠,其實是他的骨頭。

是啦,季雪庭當年確實可以說是屍骨無存。他與晏家二公子素有舊怨,死後便被那人辱屍剝皮,皮囊做了箭靶,而骨肉則是被剁碎喂了狗。

只不過二公子恐怕也沒有想到,在自家仆人中,有一名做粗工的年輕侍女,早年逃難時卻是紮紮實實受過那位聲名狼藉的四皇子的恩惠的。

所以無論外界怎麽說季雪庭不好,當年靠著四皇子府上施舍的稀粥活下來的姑娘,始終堅信那位四皇子是天大的好人。

只可惜她無權位卑,即便是在晏家做侍女,也只能說是苟活,自然也沒辦法避開那麽多人的監視偷出季雪庭全部屍骨。但即便這樣,這位默默無聞的侍女也竭盡全力,在下人剁骨喂狗的時候,想辦法求了自己同鄉,偷偷藏起季雪庭的一小截骨頭。後來,還是這位侍女,尋了機會在亂墳崗中尋了個地方,挖了土坑,將季雪庭僅剩的一小截骨頭埋於其中。

因為季雪庭身份特殊,她甚至都不敢立碑。不過她還是為他燒了黃紙,燃了香,誠心誠意祝禱了許久。

那時季雪庭新死,殘缺的魂魄渾渾噩噩,無知無覺,有人替他立了墳,他便自然而然地順著那煙氣尋到了自己的墳旁,目前哪怕那墳塋之中只埋了一小截骨頭,他也依舊在那裏徘徊不去。

至於他那位師父之後是如何途經亂墳崗,如何見著他這慘死卻無愁無恨的殘魂,又是如何將他納入師門,自然也是後話了,不用多提。

靈物寄身以靈偶代替身軀,用不著脆弱的人骨。可畢竟是季雪庭僅剩的一點骸骨,於是可以自由行動之後,季雪庭便將那骨頭磨成了珠子,掛在劍穗之上帶在自己身邊。

日久天長,骨頭已經玉化,看著倒像是一顆尋常無奇的白色石珠。

想到這裏,季雪庭眼神微暗。

他望向天衢,多年來靜如古井的心境忽然起了一絲淡淡的波瀾。其實他當然也可以打個哈哈,將天衢的詢問隨意敷衍過去,可此時此刻,他對上天衢的雙眸,鬼使神差之中,竟然把石珠的真實材質給說了出來。

“哈,那倒也不是什麽天才地寶,不過是一個人的骸骨磨成的珠子。”

他說道。

天衢聽聞,身形猛然一震,銀瞳之中仿佛忽然燃起了幽火,亮得叫人害怕。

季雪庭在白發仙君格外強烈的逼視之下,幾乎有些難以招架。

其實剛才一說出口,他便已經後悔,心道自己何苦又平添麻煩。

他生怕天衢繼續追問那石珠究竟是何人骸骨,若要解釋,難免要牽扯到三千年的舊事,那可真是叫人頭疼。

更何況……

季雪庭余光掃向天衢,見那人如今神色,顯然已經若有所覺。

可不知為何,這位性情古怪,神智瘋癲的仙君,卻並未像是季雪庭擔心的那樣執拗地繼續追問下去。

他只是站在那裏,一手撫著自己腹部,面上似哭未哭,似笑非笑。

“原來……如此。”

天衢喃喃說道,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歡喜。

天衢如今模樣實在古怪,可季雪庭再三查看天衢神色,卻怎麽也琢磨不出這位仙君為何又是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