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98-201

198.

頒獎儀式，表白勝地。

聽周孟余這麽說，底下的觀眾瞬間不太淡定，有起哄的有喝彩的。周孟余看梁沛，仍然是淡定地環臂坐著，眸裏盛著笑。

周孟余“啊”了一聲，笑著對話筒說，“別誤會，我不是要表白。”

底下順便響起一片“籲”聲。

“我是個男生，當然了，大家都能看出來。但我是在場所有參賽旗袍設計師裏唯一一名男性，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這麽說可能大家感受不到什麽，那這麽說吧。”

“我小時候設計出來第一條裙子的時候拿給我媽媽看，我以為她會為我驕傲，但是她哭了。”

“在現在這個時代，大家對‘異端’的包容性大大提高，逐漸能明白很多東西不是錯的、怪的，而只是因為我們對它的了解淺顯或自己的認知狹隘。幸運也不幸，我現在處在開放、包容的時代，但我愛上女性服裝設計卻是在更早的時候。”

“那時候我經常懷疑自己，我不喜歡變形金剛，不喜歡打籃球，不喜歡打電子遊戲，作為一個男生我是不是怪物。也曾想過放下剪刀、針線、放下花花綠綠只有女孩子才會喜歡的布料去當一個‘男人’。”

“高中的時候我選擇了學美術，還好，喜歡畫畫的男人不算太奇怪。”周孟余開了個玩笑活躍氣氛，但現場的氣氛已經完全沉了下去，所有人都在認真聽周孟余說話。

周孟余笑了一下。

“我說第一件裙子的事情並不是要怪罪我的母親，相反，我很感謝她。作為接收信息遠遠慢於年輕人的她在我上大學選專業的前一晚認真跟我道歉，讓我一定要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也就是服裝設計。我記得她的原話是什麽，她說。”

“小魚，媽媽是一個很隨心的人，這輩子很少有事情能讓我一直惦記著後悔，但是你初中遞給我你設計的裙子那一天一直都在我心裏，我一直很後悔。對不起，媽媽永遠會為你驕傲，永遠。”

“但很遺憾的是，我母親的眼淚也一直封存在我心裏。包括童年時代的自我懷疑，那是一種很難消解掉的，我曾經以為一輩子都會伴隨我的心結和陰影，讓我即便能昂首挺胸站在這個領獎台上也必然會去數數除了我還有沒有別的男性設計師。”

“但是以後我不會再數了。”周孟余說。

199.

“創作是孤獨的。相信不止是我，台下的大家也很能明白孤獨是什麽感受，創作裏的孤獨和單身的孤獨、父母不在家的孤獨是不一樣的。”

台下這才又響起來一片笑聲。

“以前我習慣孤獨，以為自己一個人才是最好的，我不希望別人來理解我，也沒有人能真正理解我。但你們知道嗎？會有一個人哪怕不懂服裝設計，連布料都分不清，但是安安靜靜陪著你，讓你按時吃飯，聽你講那些他根本聽不懂的理念、天馬行空的靈感碎片和跟他無關的你的過往。”

“然後用很認真的眼神盯著你看，跟你說你很厲害。”

周孟余看著梁沛的眼睛。

“這些聽起來可能很平常，不是什麽感天動地的大事，沒有令人動容的自我犧牲，但是恰到好處地讓我清晰地意識到——”

“我周孟余，一個男生，喜歡女性服裝設計，沒有任何問題。從始至終，我應該為自己驕傲，沒有一絲遲疑的驕傲。今天我站在這裏，抵制所有偏見，愛好和職業跟性別無關，只跟夢想有關。”

“謝謝大家。”

台下掌聲雷動，周孟余往後退了一步，給重新上台的主持人讓開位置。

主持人手裏拿著移動麥，等到掌聲漸漸弱下去才挑了個眉，露出來很賊的笑容，“今天的獲獎感言是我聽到最讓人動容的了，很感謝小周的肺腑之言——可以這麽叫你吧？我年紀可是比你大不少。”

周孟余點頭，“當然。”

主持人又轉頭看台下，“但是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啊？小周雖然說了這麽多，始終沒說到重點問題。這個‘他’是誰呢？”

周孟余在一片起哄聲中看了一眼梁沛。

“又是看著你吃飯，又是陪你一起創作，看來一定是很親密的關系喔？”主持人問。

周孟余大方承認，“是很重要的人。”

“女朋友？”主持人笑著問，隨即反應過來，補充，“還是說——男朋友？”

周孟余余光瞥底下的梁沛，懷疑主持人被這人買通了。梁沛遠遠跟他對上視線，投來一個無辜的眼神。

周孟余答，“暫時還不是。”

“哦——”主持人發出意味深長的一個音節，“這個回答信息量很大啊，暫時還不是。”

周孟余扶著手邊的話筒露出來求饒的笑，“好了好了，我的私人問題就到此為止，後面還有其他的參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