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審神者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是被冰涼如水的夜風吹醒的。

睜開眼睛,以地為席,以天為幕,背肌和骨頭縫的酸疼感讓他嗚咽一聲。

起初他以為是他名義上的霧·搞事情專業戶·號稱奪取他身體·毀滅黑手黨的·守護者六道骸又趁他睡著的時候,又把他拽進幻境裏了。沢田綱吉摸摸索索的趁著夜幕無一顆星子,唯一彎謐月的清冷而微末的光亮下站起身,拍了拍堆積在他身上,差點將他淹沒的枯枝敗葉。雖然塵多灰大,但好在偎他身上時,給了他在這不知何處的黑夜裏丁點溫暖。

沢田綱吉是穿著最為平常無奇的淡青色的格子睡衣過來的,還打著赤腳。打了個沒有睡醒的,意猶未盡的哈欠;被穿堂風從褲腳穿過,又從袖口鉆出去而冷的打顫的他忍不住環臂抱緊了自己。這深夜裏實在是太冷了。站在原地只能將身上的余溫也散去,綱吉不得不赤著腳,繞著這看不清景致,但夜裏冷風撩起無盡荒涼的幻境景象打轉取暖。

他一邊凍得瑟瑟發抖,一邊漫聲喚六道骸的名字。

他想著要趕緊找到骸,好讓他早點從這幻境裏出去。尚且沒有察覺出和往日六道骸雖滿含惡意但卻頗有收斂顧及的幻境的不同,沢田綱吉摸黑將他所在的姑且可以稱為「小樹林」之處逛了兩三圈,又一次打了個噴嚏後,心中突然生出些惱火。

論誰在暖和的被窩裏睡得好好的,被凍醒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不悅的吧。從小就總是被喊作「廢材綱」,姑且算是校園欺淩事件中頻發被欺侮對象的沢田綱吉,就算是個完全沒脾氣的懦弱膽小少年,這時也生出惱怒來。

最後抱著臂膀,試圖把自己藏在一顆稍顯茁壯的枯樹後,避開風向,取些溫暖的沢田綱吉蹲坐在樹根,他渾身上下都已經冰涼無暖。將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埋在膝間。大概六道骸此時正在什麽地方,得意又惡劣的看他這樣狼狽的吧。他想。

吸了吸鼻子,沢田綱吉帶著滿腔委屈——

他一面想六道骸那個可惡的家夥什麽時候才能良心發現,放他出去;一面暗自祈禱睡在他床邊小吊床的reborn能夠趕忙發現他的異常,將他從這幻境中喚醒……綱吉垂著腦袋兀自想著,他兩只白嫩的腳疊在一起試圖取暖,臟掉的腳心已經變得黑兮兮的,媽媽按時幫他清洗還會放柔順劑的睡衣也被風吹得冰冷,掛在身上甚至有硬邦邦的錯覺。

再這樣下去大概會被凍死的。

沢田綱吉猛地擡起頭這樣對自己說。他其實已經意識察覺到什麽了,但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醒悟明白過來,也不願意點破他還帶著希冀的想法。伸出捂在腿和肚子間的手,綱吉點燃了火焰。是只有在他為了夥伴們而戰時才會點燃的死氣之火。

他努力汲取掌心盈盈可滅的溫暖,然後死氣之火如同有自我意識般,感知他畏冷後,一點點蔓延及全身,將他整個人置於其中。溫暖的火焰附著在他的肌膚上,猶如一層無息無色的保護膜。

只有颼颼冷風拂身,莎莎作響落葉和樹林裏枯幹細枝的嗚咽聲為伴,還沉浸在「骸等下就會將他放出去」自我欺騙假象的沢田綱吉又冷又困,怕鬼的他甚至都沒有多余的氣力去思考在這種陰冷無人的荒郊野外,到底會不會冒出兇魂厲鬼來。

嘴裏喃喃著reborn的名字不斷,他的手指突然觸及到右手指間戴著的彭格列齒輪(v.g.)。沢田綱吉突然想起白天的時候,因為他拒絕成為彭格列十代首領的答案而消失了一周的reborn,和他們初次見面那樣,唐突又充滿驚嚇的手持管制槍械來到綱吉眼前,徑直轟掉了他臥室的半個窗台,在他永遠都適應不了他斯巴達作風的目瞪口呆模樣的責怪下,自顧自的宣言——

「……作為你的家庭教師當然要回來啊。」

「不再是彭格列十代首領——」

「而是以新·彭格列一世為目標哦!阿綱。」

帶著彭格列九代timoteo有關於「沢田綱吉成為新·彭格列一世」許可的reborn說著理所當然的話,綱吉記得自己當時只是傻傻愣怔的看著一身黑色西裝革履不過兩頭身的老師。

他無法否認他對於reborn的回來松了口氣,也無法否認reborn漫不經心審視他一番後,毫不留情的說出「從我來了之後也沒有任何長進」這樣的言論。從小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逃避,懦弱和不自信已經和骨頭血脈都糾纏在一起的沢田綱吉一直都是這麽的沒有出息。

當然,如果他開啟死氣的話,就會變得稍微能打一點……然而他完全不認為,在他此後的人生裏,他能以死氣之火為武器一直走下去。這樣一想的話。綱吉抿了抿唇,他的手指不自覺蜷起,緊攥成拳。他跟reborn剛來那時候相比較,真的是幾乎沒有什麽變化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