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毛利藤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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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練場有abcd四個場地,建造風格與大小一致,彼此間隔著密實的灌木與常青木以作分界。場地外側有著露天看台,走動有等待比賽或是觀賽的審神者和刀劍付喪神。捏著參賽券的年少審神者撿了塊偏僻的地方,帶著黑袍裹身的兩位刀劍付喪神坐下來。大概還有兩場才能輪到他們。

雖是露天場所,但被神奇詭秘的陰陽術式籠罩起來,便使這裏變得常年恒溫宜人,不受外面天氣變化的影響。所以照著暖洋洋的秋日,年少審神者興致勃勃的看向快要結束的一場較量。是兩位女性審神者所帶的隊伍,她們所穿,皆為顏色粉嫩華麗的小振袖[注1],下擺刺著的風花水月花紋因走動而蕩出波紋——以及遮掛住半截容顏的面紗,也擋不住的美麗。美人的一顰一笑都引帶遐想風情。

年少審神者只是覺得好看,攜在腰間的六振新刀劍實在硌人,長長的刀鞘因為他坐在看台的緣故,不可避免的蹭在地面,汙了貴重的鞘身。於是便轉為攬在懷裏,較長的太刀們先置於膝上,然後是長脅差,最後是漸變淺草色調、系著一小朵蝴蝶結的粟田口家短刀。但只看和別的刀劍不同的明亮色系,沢田綱吉就很喜歡。

褐發少年看著下面付喪神們劍術間行雲流水的比拼,飄逸靈動,心意無形;長袖步履間盡是若舞紅楓的風雅,劍光卻如寒芒畢露,煞氣涔涔。他在合戰場,看刀劍付喪神與時間溯洄軍戰鬥時,便曾被懾心魄,那些名貴奢華的刀劍兵不血刃,如掠輕風,收割了敵軍的首級。跟暗殺部隊vaira的作戰隊長斯庫瓦羅·斯貝比爾的狂暴之劍是完全不同的,可他這個對劍術一竅不通的人也看得到——拔刀出鞘,揮起落下間端的全是忠誠與守護。

饒是他不喜戰鬥,卻也忍不住贊嘆這種個人意志的純粹與耀眼。

“好帥——”

待到戰鬥評審結束,雙方致謝下場時,年少審神者忍不住如此喃喃,啪啪拍響手掌。他這叫好聲引得旁邊的審神者們側目,演練場很少有這樣的,他們雖為同僚、共抗時間溯洄軍的戰友,但也是競爭者——哪家本丸稀有刀多呀,小判甲州金富裕呀,材料豐厚之類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各式各樣的明裏暗裏的競爭。

“新嬸?”

離得近的,一位並沒有遮住容貌的,裝束也很簡單現世化的長發少女這樣主動詢問,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來。反倒是她身側——年少審神者不認識的,大概是付喪神的黑發少年朝他輕輕頷首,不失驕傲與其灑脫的彬彬一禮。

“誒?”

上任沒幾天的年少審神者滿臉疑惑,他對少女所常用的「行話」全然陌生。明褐色的眼睛眨了又眨——從上身軍裝,下身短褲,肩膀又負著紅黑相間片片鎧甲的黑發少年付喪神身上,移到了少女身上。

假使他平常有多閱讀織田信長的相關作品的話,就能認出來,黑發付喪神肩上所披著的黑紅軟鎧流蘇,是被稱為「赤母衣」的裝束[注2]。戰國永祿年間,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從親衛隊馬廻眾中挑選了二十人,分別組成赤母衣眾和黑母衣眾。顯而易見,少年模樣的黑發付喪神曾是織田刀。

“還真是新上任的審神者啊,真是年輕。”

年少審神者的反應取悅了少女,這樣的反應,不消說便是新人了。促狹一笑,對方的目光落在了年少審神者身後裹著黑袍的兩位身上——

“這是你家的刀劍?”

少女言辭間非常篤定,並沒有因付喪神的裝束而產生一絲猶疑。

“嗯……”

年少審神者點頭,老老實實的說他們待在這裏等候上演練場。即使是陌生人,但他毫不設防的坐著搭話,日光招進明褐色的眼瞳裏,溢出燦燦耀色來,膝頭所擱置的不曾幻形的刀劍輕而易舉的便露在了人前。

“毛利藤四郎,鶯丸,小豆長光和小龍景光。”

“看來你是血統相當純正的歐洲人。”

少女抻了抻肩膀,半調侃半戲謔。

“剛上任就能獲得這種超稀有刀劍,你家付喪神們很努力啊。”

年少審神者聽的雲裏霧裏的,但他還是超努力的繼續這場偶遇下的談話。雖然少女所發之言,他有時候很費解,不過聊天總歸是輕松愉快的。

“reb……我聽家裏人說,曾曾曾爺爺好像是意大利人,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所以我現在也只是個普通的日本人啦——一期一振先生和大典太光世先生在合戰場也超級厲害,鏘鏘咣咣的就把溯洄軍們擊退了。”

他連說帶比劃的,肢體語言同他的表情一樣豐富。是個情緒波動很明顯,且活潑開朗的孩子。少女唇邊勾著笑,支著下巴聽他鼓吹自己的付喪神,連同她身邊自極化修行後,愈發沉穩冷靜的藥研藤四郎都忍不住將目光軟了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