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言可畏

……

沢田綱吉有過很多次、堪稱豐富的戰鬥經驗。而那些曾與他對峙而戰的人或者非人中,有過——奪走他身體、然後殲滅全世界黑手黨的極端主義幻術師;最強黑手黨家族的暗殺部隊首領;離稱霸世界僅有一步之遙的黑手黨首領;被蒙蔽而向他尋仇的朋友;要創造空前強大黑手黨家族的百年亡靈;維持黑手黨秩序的活死人;和負責檢測世界平衡的純種地球人。

而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和刀劍付喪神共處的世界後,又添上「時間溯洄軍」與「檢非違使」……

回顧沢田綱吉國中短暫的兩年間,著實發生了不少事情。同這些聽起來名聲赫赫的對手戰鬥,沢田綱吉是報以性命的覺悟,堅定不移的要守護他的「榮耀」,即他的夥伴們。所以,雖然有過悲傷,也曾經失去過——但每逢想起這些、那些,又會情不自禁的笑起來,感到開心與幸福。因這一路,他獲得的更多。

這原沒有什麽,沢田綱吉雖廢材弱小,卻總是站在守護一方。可是,當他被所有人怒目而視,推搡到施加傷害的壞人側,並且不得不要對這些遵紀守法的普通人出手時——他慌亂的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在心中祈禱般的呼喚「reborn」。

[如果reborn在這裏就好了……]

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會依賴般的希望他的家庭教師能教導給他該如何面對這些咄咄逼人。自reborn以死氣彈闖進他的世界伊始,他所學會的最強溝通方式便是「戰鬥」。最有效也最直接,甚至最鮮明的能夠在力量至上的黑手黨世界立足的方式。

可reborn沒有說過,在不能使用「戰鬥」的普通世界,他又該怎麽樣。本來,這將會是他被現役世界第一殺手,以斯巴達風格教導灌輸到腦袋裏的——但因他穿越的時機實在微妙,饒是再過個一年半載,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懵懂無知。

被穿衣裝束不盡相同的審神者們圍剿,包圍圈還在因聞訊而來的人流不斷加厚。因這仗勢而緊張的攥緊手指,稍長的額前褐發遮住他的眼睛,他看起來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頭顱也越來越低垂下去——之前還大聲辯解的話,已經因為被其他審神者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全部懟了回來。

“也就是說,他們是你本丸的付喪神對吧!”

“明知道已經暗墮,還帶出來是什麽意思!”

“沒有「惡意」”

“每年死在自己本丸,被自己刀劍所殺的嬸嬸有多少你不知道!”

“……”

是了,他拿不出來任何證據來證明他言論的真實性。

三言兩語講不清楚自己的本願,甚至被難調的眾口群嘲到沉默。人言可畏。沢田綱吉似乎總是這樣,一遭挫折,就會變得又慫又喪——因為他害怕,因為他覺得自己實在弱小,打從心底裏認為自己是不行的,不可能。可他到底在害怕的是什麽呢?真的讓他講,他也說不出來。是啊,他參加了那麽多的戰鬥,現在的情況比哪一次兇險?又或者,有哪一次比以往的敵人強大?是他無法一戰的?

都不是。他只是習慣性的便縮了起來。

沢田綱吉藏起來的臉色發白。在他旁側的兩位暗墮付喪神,持刀呈守護狀的強撐著站立,黑色的血水從傷口淌下,濡濕衣衫,經衣袂落在地上。才剛剛臨世的毛利藤四郎握著他那振精巧鋒利的短刃,淺紫色的眼瞳裏透著寒芒。

在不了解年少審神者的刀劍付喪神眼中,可憐的人類少年大概被這無妄之災嚇昏了頭,連之前的天真傻氣、隨遇而安的遲鈍與茫然都在那張清秀稚嫩的臉上蕩然無存。大概是大難臨頭,現實劈頭蓋臉的甩了他一臉才終於明白,「暗墮」意味著什麽,是何等糟糕且罪孽的存在了吧。

[現在應當正心絞懊悔自己竟然輕信了暗墮化的付喪神,又惶急自己被同類孤立;或許會順勢將自己和他們撇清關系,宣布自己也是不知情被蒙騙……他原本就是被時之政府蒙騙上任的。]

水藍發色的粟田口太刀捕捉不到,年少審神者此刻眼睛中的波動,面容上的波動。他無不消極的那樣想,還有對人性的無限惡意揣測。可即使如此,他手裏因守護而舉起的刀劍紋絲不動,他要在這裏保護好年少審神者的決心並不為所動。

盡管一期一振有那麽一瞬想要抽刀,將這阻礙在他世界前方的所有一切,全部砍斬染紅。但他不能,但他沒有。他是刀,他所揮向斬斷的,即是他所侍奉忠誠之主的意志所向。就在本丸那平仄幽涼的破敗廚房裏。

已在深淵,卻向光求生。被審神者們追捧為「王子」的太刀,雙眸漆黑無神,水藍色的發一如大阪城耀眼透徹的青瓦。他望著那些陌生的面孔,那些陌生面孔也在看他,彼此目光裏全是猜忌警惕。他們大概是除此見到暗墮後的一期一振,而暗墮化的一期一振,也是初次站在青天白日下被這樣多的審神者與付喪神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