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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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一期一振對年少審神者身上突然多出來的平安禦守非常在意,表面也不會顯山露水,從年少審神者過於反常的激烈態度就知道,這禦守的意義非凡。放任自己的介懷而追究到底,徒惹年少審神者討厭,對沢田綱吉本丸的這位心思縝密審慎的一期一振來說,是絕對不會去做的事情——

“主公大人,如果您準備好了,我們便出發吧。”

他只是會在最恰當的時機,將有些無措的年少審神者從圍繞著的刀劍付喪神的包圍圈中帶出來。被年少審神者那雙明褐色的雙瞳感激而望,水藍發色的粟田口家太刀姣好唇畔謙和清逸的浮著一抹笑。以本丸當下最小的孩童模樣,心思卻最為深重的太刀付喪神知曉在演練場之戰後,年少審神者會對他產生前所未有的信賴。

這是由日本號和大典太光世的死亡所鋪就的信賴,並非新生的付喪神們撒嬌賣乖就可替代的羈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期一振已經取代了犧牲掉的日本號,而他在夜涼如水的月晚,凝望著被三名槍釘在地上,千百殘刃討伐的將死吞取之槍時所冷靜甚至冷酷問出口的話,已經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你如果不在了,審神者那邊怎麽辦。』

『他對你的信任,遠勝於我們。』

那時,一期一振面無表情,對同僚的瀕死無動於衷。但實際上,僅存的一點神志讓他停頓了一下,好像在考慮是否繼續走在跟隨日本號和年少審神者的路。他猶豫著是否繼續邁步,停在那一刻,想回身也覺得很困難。

等待有正三官位的吞取之槍的回答,時間慢得令他惡心,就像是在爬。但好在,血腥彌漫的秋夜裏,他最後還是聽到了紫瞳闃靜如漆的付喪神的遺言。

『他是個好孩子,你們要相信他。』

而今日,這個好孩子溫柔的坐在被他的剔透閃光靈魂與純粹強大火焰而吸引到來的刀劍付喪神中間,不善言辭推拒這些被他劃進自己世界的付喪神們的請求。就像他那時,看在日本號的面子上即便滿是不情願和不安,也接納了暗墮的一期一振與大典太光世一樣。年少審神者是個好孩子,而他有多強大,就有多溫柔。

大抵日本號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性格磊落灑脫的吞取之槍到底和他是不同的,一期一振可笑自己曾經惺惺作態出的虛假溫柔,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真是愚蠢。如今他在年少審神者面前的哭和笑都是發自本心的,卻又愚妄少年的目光能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杯盞空時,任憑它空著;但是當它半滿時,怨恨它的半滿。在得到年少審神者的溫柔後,一期一振又想貪圖更多。

貪婪與嫉妒伴生。一期一振神格的重塑意味著自身理性的重塑,即便他的心已經徹底扭曲,可他也是明白——敦厚寬和產生於自愛,而偏執妒忌產生於自私——他原也不是自私的刃,是塵俗凡世讓他變得自私的。

一期一振不想讓年少審神者窺視到自己內裏靈魂的汙濁,只要能一直待在這個能將他神格重塑的強大又溫柔至極的人類少年就足夠了。嗜血啃骨過的魔鬼願意將自己囚禁在籠子裏,只要能觸碰到自己神祗的袍角,便生也好,死也好。

這種病態的仰慕與愛作祟下,得體接受自己現在體型的一期一振在終日照料昏迷的年少審神者時,就已經考慮年少審神者醒後身體會如何。憑著古早記憶,一期一振將倉庫舊物取出來,是一台輪椅,已經清理幹凈並添了厚厚軟軟的織花坐墊。不出意外的話,在年少審神者傷勢恢復之前,這將會是他最便利的代步工具了。

因傷勢而不良於行的年少審神者由青年體型,之前半攬著他的小龍景光主動請纓,穩妥抱起將其帶出房間,下樓,然後安置到門外的輪椅椅座上。一期一振安靜的在一旁,又由小豆長光接手推輪椅前進的任務,長船家的刀劍們搶足了風頭,似乎備受年少審神者寵愛的模樣。

毛利撇嘴,悶悶不樂的抱怨,如果自己也能長得高高的,照顧主公大人就好了。五虎退捏著衣角,燦金色瞳眸怯怯,捉住淺草發色小弟弟的手,安慰他。其余都諳熟彼此黑歷史,曾暗墮過的刀劍付喪神們則相視而望,意味不明的涼涼一笑。

偌大的本丸,能立即依仗的戰鬥力除了他們這些曾經在這座本丸生活過的刀劍付喪神不作他想。有些刃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不過是無知傻白甜罷了。臨世幻化出人形後,沒吃過什麽苦頭,也不過是戰五渣的段數,不足為懼。

“啊!等一下,我還要拿個東西!”

已經將被眾刃圍觀過的禦守收起來,坐在輪椅上就要被推走的沢田綱吉又想起被自己塞在枕頭底下的手套,那個也要隨身攜帶為好——雖然他現在並不能點燃哪怕燭光一縷的火焰——但武器傍身,總是有安全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