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陽光透過菱形的窗戶,灰塵在光束裏飛舞,九殷與殷晚相對而立,如同鏡子的兩面,映出同一張面容。

九殷看著殷晚,“你似乎,並不驚訝。”

殷晚負於身後的雙手緊握,故作平靜道:“想過這種可能性。”

九殷眼中閃過一些什麽,“你倒是真的聰明。”

殷晚嘴角帶起一個諷刺的笑,“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誇你自己?”

“你似乎不太想承認,我同你是一個人。”九殷對殷晚的態度看的分明。

殷晚不落下風,“你不一樣很討厭我嗎?”

兩個人的目光交錯一瞬,其間夾雜著不知道多少交鋒。

九殷先移開了目光,他向來自持,不屑於同殷晚較量。

殷晚大約猜得到九殷的想法,輕嗤了一聲,便是不屑也較量了多回了。

“你還沒有說完,”殷晚道:“你創造我,同你要了卻與束台的這段因果有什麽關系?”

九殷淡淡的望向殷晚,“你想救束台離開樊淵,想到辦法了嗎?”

殷晚深深呼出一口氣,“這難道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九殷聲音平靜,“天道不得幹預眾生事。再者說,救他離開樊淵的辦法,你應當知道才對?”

“我上哪兒知道?”殷晚的語氣很惡劣,“等你心情好了給我托夢嗎?”

九殷並不說話,一雙深沉的眼睛看著殷晚,像是能把這個人看透徹。

殷晚在他的目光裏,神色漸漸凝固。他所知道的救束台離開樊淵的辦法就只有一個,是西王母告訴他的,獻祭殷晚一身血肉,換束台離開樊淵。

殷晚面容冷凝,心思回轉之間,很快想明白。

“原來如此,”殷晚冷冷的看著九殷,“我這一條命,便是你用來還他的東西。”

九殷不置可否,淡聲道:“你不是愛他嗎?為救他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殷晚看著九殷,心裏的怒氣漸漸聚集。

“束台不會願意的,”殷晚聲音冷硬,“他騙我說西王母所說的是假的,他寧願不離開樊淵,也不願意我因救他而死。”

九殷周身瞬間冷了下來,像是被冒犯了,顯出一些天道應有的威壓來。

殷晚卻不懼怕,他打量九殷兩眼,忽然問道:“在你的計劃裏,束台不會說這樣的話,是嗎?”

九殷沒說話,殷晚卻笑了,笑的極為暢快。

“讓我猜一猜,”殷晚道:“所謂在他身上取一樣東西不過是個托詞,你將我送到束台身邊,是希望我愛上束台,心甘情願的為獻祭他而死。”

殷晚回憶這段時間以來的事情,“你一直在將我同束台綁在一起,那個有帝女草的宸昭儀對我出手,是因為你想讓我更加依賴束台,因為除了束台,沒有人可以保護我。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當你覺得我足夠喜歡束台之後,便將救束台的法子告訴西王母,借她的口叫我知曉,繼而獻祭束台。”

“你只算錯了一點,”殷晚眼中含著挑釁,“你沒有想到,束台也喜歡上了我。”

九殷的目光慢慢轉冷,不過他很快平靜了下來,淡聲道:“這不會對結局造成什麽不同。”

“怎麽不會!”殷晚想起束台,眼中凝聚憤怒,“你有沒有想過,束台知道我因獻祭他而死,他會有多難過。日後,若他知道了你今日這番布局,你叫他如何自處?”

九殷斂著眉,聲音淡淡,“聽你這意思,你不願意獻祭。”

好一個顧左右而言他,殷晚心下嘲諷,“我就是不願意,你能如何?”

九殷看著殷晚,忽然輕嗤一聲,“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殷晚一怔。

九殷面對著他,“你不過是我的一個身外化身罷了,最差的結果,你不願意獻祭,我毀掉你,一切同從前一般。等過一陣子,束台忘掉你,我大可以再創造一個殷晚,重新來過。”

九殷眼中的譏誚不加掩飾,“你以為你很特殊嗎?在束台漫長的歲月中,你算得了什麽?他從前也說愛我,一萬三千年過去,不同樣喜歡上了你嗎?”

殷晚面色難看,他在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原來如此悲哀。這條命還給束台,相識相知的歲月便如煙雲散,此後種種與他再無幹系。若不去做這件事,九殷一樣不會放過他,真的要等到萬年之後,束台與另一個人言笑晏晏嗎?

不可以,殷晚只是想一想這種可能性,心裏便如百蟻噬心一般痛苦。他轉念又想到面前的九殷,他眼看著束台同自己相處的時候,心裏是什麽滋味呢?

九殷當然對束台有情,殷晚心想,束台不相信是因為他不明白,一個人愛一個人,不單單表現在開心,歡喜,也表現在怨恨,妒忌。

殷晚笑了,咬著牙道:“不愧是天道大人,心硬如鐵,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