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芙蓉

“你倒是說啊?!”萬裏封刀很想掐住李昂的脖子來回晃,

這種藏著掖著什麽都不告訴別人、就愛站在智商高地俯瞰他人的天才真是太討厭了。

“呵呵。”

李昂隨手丟下賬冊,直起身來就往大雄寶殿跑去,其他人匆忙追趕上去。

沖進大雄寶殿店內的李昂來回掃視各類佛像,正中央結跏趺坐的釋迦摩尼佛,

左手持缽,右手持藥丸的藥師琉璃光佛,

雙手疊置足上,掌中有一蓮台的阿彌陀佛,

此為三世佛。

大殿兩側供奉有十八羅漢,正殿佛像後,則是文殊、普賢兩大士之像,

奇怪的是,大雄寶殿後方還專門修了個海島,面北設立觀音像。這尊觀音像雕刻典雅,左側善財童子,右側龍女,各個鋪著金箔金漆,珠光寶氣,看上去比正殿的釋迦摩尼佛還要氣派端莊。

“果然如此。”

李昂冷笑一聲,回到大殿,仔細敲了敲各個佛像下的基座。

咚咚,咚咚,咚咚。

降龍羅漢座下的基座木板,發出了更為空洞的聲音,李昂掀開木板,裏面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幽暗通道。

李昂掏出手電筒,順著通道爬了進去,一路上蜘蛛橫行,蟲豸亂爬。

邢河愁等人渾身不得勁地跟在李昂身後,沿著通道向下行走了一陣,才從通道另一頭的木板門裏爬出。

通道另一頭的木板門,安放在僧人禪房的隱秘墻壁上。

李昂掃視了僧人禪房一圈,一聲不響地順著通道爬了回去,來到大雄寶殿,伸手拂去殿內立柱上的灰塵,挨個檢查紅漆柱子。

在觀音像左側的柱子上,李昂摸到了一個微不可察的凹陷,凹痕上面像是用新的紅漆塗抹過,

剝開外側紅漆,能發現裏面的舊紅漆色彩斑駁,呈現出蛛網裂紋,像是受到了撞擊,

凹痕內部的木屑裏還遺留著黑色血跡。

存活七天的任務目標,進繳存該異常的龍門帳,特別氣派的觀音像,觀音像旁邊被撞擊過的柱子,出現在和尚廟裏的女鬼……

所有因素在李昂的腦海裏縈繞徘徊,最終編織成一張相互綴連勾結的巨大網絡。

“真相,原來是這樣。”

李昂吐出一口濁氣,嘴角上揚,勾勒出一抹嘲諷意味滿滿、相當欠扁的笑容。

“……小李啊。”

就像和李昂接觸過的絕大多數人一樣,邢河愁那張光偉正的國字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便秘十足的表情,“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懂了什麽?”

“孤寒寺凋敝如斯的真正秘密。”

李昂笑道:“你們想知道麽?”

除了柳無怠外,其他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很簡單,事情,要從十三年前的孤寒寺說起。”

“那時,孤寒寺的主持還不是道智大師,而是明成大師,寺中僧人也只有二十幾名。”

“嘉靖皇帝是個崇尚道家的修道癡人,他繼位期間,為求長生推崇道教,扶持道家。和香火旺盛的道門相比,走不了高層路線的佛門相當難受,更別說地處偏遠、人員凋敝的孤寒寺。”

“明成大師在任旗艦,孤寒寺的二十幾名僧人靠著善男信女捐款捐物,以及開墾荒地種植糧食、編織衣物哪去出售,

勉勉強強能過著吃飽穿暖的日子,但也僅限於粗茶淡飯,大魚大肉想都別想。”

“直到五年前,明成大師不再擔任主持,也許是死了,也許是年老退休,總之從其他寺廟來的道智大師,當上了孤寒寺的主持。”

“道智大師上台之後,寺內香火突然旺盛了起來,善男信女絡繹不接,本地豪紳捐款捐物,乃至雙手奉上地產地契,將肥田腴地,全都送給孤寒寺,當成僧產佛田。”

“孤寒寺陡然而富,寺內僧人也從二十幾個,激增到二百余人。財力雄厚的孤寒寺,立刻修建起長生庫,存放錢帛財物,甚至有余力利用長生庫對農民、地主、商人,以每月三分的利率,進行放貸。”

“放貸借貸,古已有之,唐初規定借貸最高利率為六分,唐末為四分,宋朝沿襲唐朝,《大明律》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財物,每月取利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違者笞四十,以余利計臟,重者坐臟論罪,杖一百。”

“每月取利三分,也就是年率36%,超過即為高利貸——這一數值也被現實世界繼承下來。”

“孤寒寺的長生庫,通常以年利率36%向外借貸,而遇上大額借款、長期借款者、急切借款者,則會開出48%的高利率。”

“孤寒寺的明成大師,並不怕別人不還貸,因為佛家產業素來是清凈之地,是個洗臟錢的好地方——孤寒寺為官府充當攬頭捐客,替本地縣官出面放貸取息,既然給了官府保護費,那麽就不怕有人敢不還佛門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