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二章 編造

靈能的本質，是什麽。

李昂雙腿盤坐在煉金工坊的地面上，陷入了思索。

靈能是精神力量的體現，心靈術士調用自身擁有的精神力量，將其投映至現實世界，或扭曲物質，改造現實，

或直接作用於其他生命的心靈層面，催生效果。

比如心靈震爆、操控神智、扭曲記憶。

那麽，精神力量又是從何而來？

按照靈能手冊上的說法，所有具備心靈的生命，都擁有精神力量，或強或弱。

精神力量的強弱，並不取決於智慧程度的高低，一些原始星球上的動物，也能擁有先天靈能。

這些生物通常身軀孱弱，會本能地利用靈能來輔助它們狩獵進食，保護自身——就像其他生物利用尖牙利爪來保護自己一樣。

靈能並不神秘莫測，

智慧生物能通過合理的訓練鍛煉，激發精神力量潛能，磨礪技藝，比野生動物更快地提升自己的靈能水平，

在幾年時間內，學會野生動物耗費千萬年才進化出的本能天賦，

並在此基礎上，開發出繁雜的靈能使用技巧。

精神力量，來源於意識。

意識，則來源於大腦，或者其他類型的神經系統。

返回到生命進化之初，刨除掉萬物有靈或者神創世界理論帶來的幹擾，生物產生意識的源泉，是趨利避害的本能。

一個獨立的生物，本能地維持自身，並創造出更多相似的個體，這個過程中，它需要能量。

生長在絕對安定富足環境中的生物，可以穩定地獲得能量，不會產生包括移動在內的所有需求。

當然，這是極其理想的環境。大多數情況下，生物必須為了維持自身存在，而去尋找並不平均分布的能量。

這個過程中，它需要有移動的能力，還需要擁有對外界的感知，例如視覺、嗅覺、知覺，趨利避害，遠離危險，接近食物，從而快且安全地獲取能量。

光憑這樣仍不夠，生活在危險環境中的生物，還需要產生“目的”，它需要主動地去尋覓食物，哪怕食物已經脫離了感知範圍，它也能根據殘留感知，繼續探索。

擁有神經系統的生物，對目的的需求，產生了記憶。而記憶，則產生想象。

生物不止需要記住食物的形狀、方向、位置，還要再次基礎上，結合外界因素，想象自己、食物與外界其他元素的關系，會隨著時間流逝所發生的變化。

作為基石的大腦，產生記憶，記憶誕生目的，目的催生想象，而大腦、記憶、想象等所有元素糅雜在一起，共同組成了智慧生命此時此刻對於客觀物質世界的感受——也就是意識。

李昂眉頭緊鎖，手掌五指輕輕按壓著地面，身軀周圍，縈繞著一圈無形無質、洶湧澎湃的靈能波動。

簡而言之，靈能，誕生於苦難當中。

正是艱苦困難的外界環境，促使生物移動、覓食，為爭奪有限的食物、空間資源而彼此廝殺，最終催生出種種在無生命環境下不存在的苦難。

靈能者們逆流而上，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以苦難為薪柴養料，舔舐傷口，飲酌鮮血，成長壯大。

但，超凡者為什麽要變強？

人，為什麽要活著？

李昂凝望著煉金工坊的水泥地面，陷入沉默。

一路走來，他見過太多的人和事，看到過太多的苦難——很多苦難都毫無道理可言。

失去孩子，陷入崩潰，精神失常的父母；

乞丐窩點中，手腳缺失，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婦女孩童；

身患疾病，無法勞作動彈的老人；

閉塞鄉村中，繼續著祖輩麻木生活，艱辛勞作的同齡人；

旁人目睹聽聞心酸苦楚的故事，或許會感到一陣短暫心酸，留下幾滴眼淚，感嘆幾聲，

但這份情感終會消逝。

對於當事人而言，生命仍在繼續，苦難所帶來的余波，是一種名為平靜的東西。

正如砸向湖水的石塊，終將沉入湖底，散去漣漪，

所有不可承受的苦難，在時間的磨礪之下，都會沉澱，固化，變為一種可怕的平靜。

李昂目光凝重，呼吸吐納間，靈能本能流淌而出。

在命運面前，所有人唯一的選擇，

就只有忍受痛苦，沐浴平靜，接著活下去——為了活著本身，為了體驗活著的感覺，而活下去。

但，若不呢。

李昂眼前閃過了許多張面孔，眼眸中像是燃起了一團火焰一般，周身的靈能波動驟然膨脹。

人類的心智、能力有限，而超凡者卻能承載更多，改造更多的真實。

過去的李昂，時常處於憤怒當中。

憤怒於一些人類個體內心的肮臟齷齪，憤怒於人類社會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憤怒於社會體系這台機器在維持公平正義面前遭遇到的阻礙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