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中計

青蕪苑外,郭成原正與十數名禦前侍從,垂手侍立於廊階之下,閑看花樹間鶯雀清啼,忽聽靜寂如海的苑室深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珠簾甩響,而後,靴聲急烈,先前單獨入內的聖上,大步走了出來,面色陰沉得如有烏雲翻滾。

郭成微一愣後,連忙率侍追隨聖上。聖上似因心中怒極,走路步伐極快,他們這些人,都要一路小跑著才能跟上。

如此回到禦殿後,聖上也不言語不動作,就一個人負手站在殿中,也不知在想什麽,只一張臉,著實是冷得能結冰了,而那鳳眸,則隱燃著烈火,如聚雷暴,不知何時會突然發作,震煞世人。

郭成一邊提著一萬個小心,一邊實在是丈二摸不著頭腦。他是晉侯府舊人,從聖上認祖歸宗為穆家三公子起,就一直跟侍聖上,對聖上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情,很是熟悉,知道聖上即使在緊急軍國要事上,都能做到冷靜自持,從沒見聖上,這般急怒過。

既然青蕪苑內,只有長樂公與長樂公夫人,那麽,讓聖上龍顏大怒的,就只能是這兩位了。

長樂公是差點成功讓楚朝起死回生的聰明人,不會不懂得如今是何處境,應該不會故意觸怒聖上,為他自己和妻兒招來禍事。而長樂公夫人,他在遣侍至長樂公府時,與她短暫接觸過一次,印象裏,夫人處事進退有度,是很嫻慧溫和的性子,應也不會把聖上氣成這樣。

這也不該,那也不該,那青蕪苑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郭成正越想越迷糊時,又見長久僵立不動的聖上,忽地抄起案上茶杯,狠狠向地上一摜,忙將頭縮得更厲害了,盡量消隱自己的存在感,免被怒火波及。

黑澄金磚地上,碧綠清透的茶水,肆流開來,一片狼藉,正似穆驍不堪的心境。從青蕪苑出來後,他一直想壓下心頭怒火,可卻越壓越怒,顧琳瑯與顏昀親密纏|綿的畫面,一直在他腦內揮散不去,他每多想一次,怒意就更上一重。

其實,有何可怒?!顧琳瑯五六年前,就替顏昀生了孩子,這些年下來,白日夜裏,不知同顏昀纏|綿了多少次,就是楚朝亡了,長樂公府的監看匯報裏,也記了好幾次他二人夜間叫水之事,這等事,於他們夫妻來說,再尋常不過,他心裏,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嗎……

一直清楚,卻還忍不住怒火,實是顧琳瑯這女子,虛偽可惡至極!

就顏昀那把病骨頭,現還添了新傷,顧琳瑯還要拉著他白日行|淫,也不怕顏昀馬上風而死!明明是個為欲而生的女人,那夜還惺惺作態地同他說什麽要與夫君生死相隨,硬在他的面前,裝出一副情深意重的賢妻模樣,真是可笑極了!

還是,她有意如此耗空顏昀身體,盼著顏昀意外離世?為人妻子的身份,不便於她四處勾搭,如能將沒權沒勢的丈夫一腳踹進鬼門關,做了寡婦的她,自此無拘無束,攀起新朝有權勢的高枝,也更加方便。

新朝的高枝……穆驍想起先前穆驪說,顧琳瑯對他暗送秋波,面色更沉。

倒像是顧琳瑯做得出來的事!她一個耽欲的女人,當初為了享受魚|水|之|歡,寧願和她看不起的卑賤之人,滾睡到一處。如今顏昀那病虛的身子骨,滿足不了她,她自然要為一己之欲,另尋他人。

穆驪對顧琳瑯來說,定是個好選擇。不僅年輕風流易勾搭,也不僅有一張俊臉和一副好身體,更重要的是,穆驪還是新朝的王爺,比顏昀一個掛著虛名的長樂公,不知好了多少倍,正是顧琳瑯想要攀附的高枝。

對本就好色的穆驪,顧琳瑯只要動動小指頭,就能將人勾到手。她是引誘男人的高手,當年他在底層閱盡人心險惡,對人戒心極重,對女色半點不沾,可最終,也沒能受住她甜蜜入骨的引誘,一頭栽在了她的身上。

回想當年顧琳瑯,是如何對他秋波暗送、動手動腳,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穆驍心中怒火更甚。他正一腔怒恨無處泄時,見郭成小心翼翼地近前道:“陛……陛下……”

“何事?!”

感覺聖上怒目,有如實質利劍的郭成,縮著頭道:“裴大人在外聽宣,想向陛下稟報長樂公遇刺的相關調查。”

再怎麽被顧琳瑯亂了心緒,也不能誤了正事,穆驍強忍怒氣,將裴鐸傳進殿中。上陽苑禦殿,晉朝君臣,認真談著正事時,青蕪苑寢房內,琳瑯正用沾水的帕子,輕輕擦拭顏昀的面頸處。

不久前,穆驍忽然出現在這裏,在顏昀意識不清地抱她親她,而她又不能用力推開顏昀的時候。

她不知穆驍為何突然來此,在他灼灼盯視的目光下,羞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穆驍突然又掉頭走了。相比來時悄悄,穆驍走時動作甚烈,像心中蘊著極大的怒火,若再不走,他能在頃刻之間,就將這青蕪苑,給拆個幹幹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