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阮枝禦劍速度過快, 還在半空嗆了幾口風,落地的時候咳得死去活來、滿臉通紅,沒顧得上順氣就往裴逢星的屋裏沖, 左腳邁進去的瞬間突然有種不可言說的宿命感:

這間屋子,真是承擔了不少風雨。

上次妖氣外泄, 這次還可能妖氣外泄。

“師兄——咳咳!裴師弟怎麽樣了!”

阮枝喊了一聲, 嗆了風的嗓子不舒服又開始咳, 以至於後半句話完全變調破音,聽上去很有種撕心裂肺的悲愴感。

溫衍正將裴逢星放平, 側首看見阮枝這副模樣,不知怎麽的眼眶驟紅, 神色哀戚地喊道:“阮師妹,我對不起你啊阮師妹!”

阮枝從他這副表現預見了不好的真相,大驚失色地撲過去, 聲線緊繃:“難道裴師弟他……”

一旁的景瑄看不下去,忍無可忍地開口:“還沒死, 只是昏迷不醒。”

阮枝:“……”

阮枝:“哦。”

她看向溫衍,不解地問:

“溫師兄,那你方才說對不起我是什麽意思?”

“我看你哭著進來, 想著你估計心疼壞了自己的寵——師弟沒有被照料好, 我心中有愧, 覺得對不住你。”

溫衍說完, 反過來問道, “師妹方才又為什麽是哭著進來的?”

阮枝僵著臉:“不是哭,是禦劍的時候被風嗆著了。”

溫衍:“……哦。”

景瑄在旁默默地捂住半張臉,只覺得這個場面實在是……非常不好評價。

阮枝胸腔裏亂跳的心臟總算能稍稍平復,看眼前這場景也不像是發現了裴逢星妖氣的樣子, 她強裝鎮定地在床邊坐下,打量著裴逢星:雙目緊閉,臉色泛紅,傷處已經被妥帖地處理包紮過。

她還悄悄地試了下裴逢星的脈。

阮枝的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圈,沒看見其他人,謹慎地問:“裴師弟現在的情況究竟如何?”

溫衍道:“醫師已經來過,替裴師弟處理了傷處,說他體內靈力運轉有異,還發著高熱,可能是受傷引發的反應。不過那位醫師也拿不準,我正準備讓景道友去請上善長老來幫忙。”

“!!”

阮枝的目光瞬間鎖定景瑄。

景瑄也正看著她,目光不善又隱約在等待著什麽。

不等阮枝反對,溫衍緊接著問:“蕭師弟那邊怎麽樣了?”

阮枝飛快地掃了景瑄一眼,顧忌著景瑄在場,這次說的比先前更簡略一些。

溫衍臉色凝重,沉思道:“可能是陡然間境界提升,未能全部消化……但阮師妹你卻沒什麽事。那麽就還是和受的傷有關,大約是嚴重的內傷,蕭師弟又不肯說……”

還有一種可能,是蕭約作為根基的天機訣出了問題。

這點就不便在此細說了。

阮枝又補充道:“我過來前,蕭師兄的狀況已然好了許多,靈力運轉如常,只是還有些虛弱。”

溫衍放下心來:“那就好。”

他復又看向景瑄,欠身行了一禮:“景兄,麻煩你去請上善長老過來相助了,還請對上善長老陳述情況,在下不勝感激。”

景瑄連忙扶他起來,面上擔憂地道:“裴道友在我派出了事,去幻閣又是我的提議,這件事本該是我的錯處,溫兄不必如此。我這就去請師父來。”

才這麽一會兒,兩人都以“兄”相稱了。

阮枝嘆為觀止。

溫衍看一眼阮枝,突然道:“我和景兄同去,這樣才更能表達我的誠意和謝意。讓我師妹留在這裏暫且照顧裴師弟就行。”

若是以往自然不能這麽安排,好歹現在阮枝也是金丹修士了,這點狀況能夠應付得來。

景瑄略有遲疑。

電光火石間,阮枝再度飛速轉動大腦,自告奮勇地道:“還是我同景道友一起去請上善長老吧,裴師弟情況復雜,恐怕我不好照料,唯有溫師兄守護在側才能讓人安心。”

說著,阮枝就迅速起身跨步到了景瑄身旁,對他使眼色推著他往外走。

兩人一直走出了屋舍。

景瑄率先停下腳步,開口道:“阮道友有什麽事?”

阮枝看不慣他這副偽君子的惺惺作態:“別裝了,你是什麽人你我都心知肚明。”

景瑄表情一僵,臉上那份恰到好處的溫和收斂得幹幹凈凈,只眼神漠然地盯著阮枝,顯出幾分譏誚來:“這話同樣奉還給姑娘你,你是什麽人,你我同樣也心知肚明。”

他確實在背後下黑手,把盟友打落繩索。可阮枝和蕭約還是同門呢,她照樣把蕭約打下去了。

在景瑄的眼裏,阮枝和他已經是同一類人。

阮枝不大喜歡景瑄這種看見同類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將她拉進那個陣營中,又隱約流露出對她的輕蔑不屑,好像頗為看不上她這麽心地不善的人。

誠然,她不在意景瑄對她的看法,只是覺得景瑄實在是個合格的雙標狗——自己做得,別人就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