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嚴格來說, 師昶不算是過往這些年魔界的掌權者。魔族人好鬥不服輸,前任魔尊沒了以後就一直在混亂的內鬥傾軋,分為了好幾派。師昶不過是恰好漁翁得利, 奪得了類似於塵世兵符的令符;還不等他以此大展宏圖,顧問淵就回來了。

可真是好處沒撈著, 黑鍋全給他頂了。

師昶原以為顧問淵就算再怎麽離經叛道, 起碼對令符仍然是重視的, 聽了顧問淵那混不在意的話,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顧問淵可能真沒打算走老魔尊的路, 他完全就是叛逆分子,整個魔界被攪得無法無天說不定他還樂見其成。

相比之下, 阮枝想的東西沒有師昶那麽“國仇家恨”,她慶幸自己不是單打獨鬥,是接了臥底任務來的。這樣即便在最壞的情況下, 起碼尋華宗能盡盡力試圖救她回去。

顧問淵把師昶收回了九絕鼎,把人拉出來溜一圈就又送回去, 殺雞給猴看的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緊接著,他又領著阮枝走了段路,來到一處密林。

阮枝完全摸不清他的路數。

只見顧問淵獨自往前走了幾步, 視線低垂似乎是在尋找什麽。很快他找準了位置站定, 擡手在掌心輕輕一劃, 鮮血滴落在地面便像是有了生命, 如潮水般向周遭蔓延。

一個散發著瑩潤白光的奇特陣法在他腳下展開。

“過來。”

顧問淵看向她。

阮枝走過去的途中還在打量著這陣法的形狀, 顧問淵伸手將她拉過去。平地而起的颶風將他們包圍,攜裹著被攪成漩渦狀的淡淡白光,分明有吞噬的包圍之意,身處中心的人卻感受不到絲毫威脅。

眼前景象被聚攏的白光覆蓋, 再看清時,景象已經完全改變。

片刻前他們還在山野密林,如今就到了一處氣勢恢宏的宮殿前。

傳送陣!

顧問淵竟然會做傳送陣!

阮枝心中大駭,猛然明白過來顧問淵為何能在魔界主城和邊城間往來自如:他究竟是何時掌握了做傳送陣的法子?這東西耗費多少珍貴材料制作且不說,古籍中僅載有只言片語,多少人想做出傳送陣而不得其法。

說不準這陣法顧問淵掌握了多少,又是否能在其他幾城來去自如;亦或是尋華宗內也有這傳送陣?

“這傳送陣是……”你做的還是魔界本來就有的?

阮枝說著話轉頭看去,便見身旁的人不知何時換了身裝扮,剩余的半截話不覺斷了音。

顧問淵原本穿著身天青色右衽交領窄袖束腰長袍,眨眼間就換了身黑壓壓的玄色廣袖長袍,外罩同色的大氅,以金線繡出紋路以做點綴,頭上的束發簪變為更顯威儀的烏金冠。

果然是人靠衣裝。

此刻他看上去全無散漫風流之態,儼然是一副殺伐決斷的冷酷模樣。

阮枝見了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嘆:

你好騷啊。

顧問淵感覺到她目光灼灼的打量,側眸同她靜靜對視幾息,忽然道:“別耍花招,我不會給你松綁的。”

阮枝:“……?”

我耍花招了嗎?

顧問淵雖然沒有為她松綁,好歹換了個方便的姿勢——讓阮枝雙手向前被綁著。他保持著這個炫耀戰利品的方式帶著阮枝往殿內走,邁上高達幾十級的台階後,每隔幾步台階兩邊就會冒出一團黑霧,被包裹其中的模糊人影若隱若現,卻能看出是在做跪下迎接的姿勢。

真是極具魔界特色的驚悚禮儀,整個兒一陰兵團隊。

第一次出現的時候,阮枝還以為是出現了幻覺,結果每隔幾步就來這麽一下,她已經麻木了。

甚至於,她還能吹一吹彩虹屁:“哇,不愧是魔宮,果真宏偉氣派。”

顧問淵唇角掠起,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省些力氣吧,你這種虛浮的甜言蜜語說得多了,只會起反效果。”

阮枝向來極會見風使舵,一貫能屈能伸,聞言就閉嘴噤聲,不多說半個字。

結果這般順從乖覺也不知道是惹到了顧問淵的哪根神經,他沒表現出滿意的樣子,反而用古怪的視線打量著阮枝,好像她藏著什麽陰謀詭計。

“嗯?”

阮枝撲扇著真誠的大眼睛,力求一個純潔無害。

顧問淵索然地收回視線,縛靈索的末端在他食指上繞了兩圈,他沒從阮枝臉上看到半點不適應的表情。哪怕是被捆著走,她都沒有任何羞憤難堪的神色,反而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活泛得令人咬牙切齒。

這是魔界主殿,不是顧問淵的住處,而是魔尊議事處。

阮枝一走進去就感覺數道視線整齊劃一地落在自己身上,早已候在殿中的魔將們知曉這位新尊主的性子桀驁不馴、總不按常理出牌;卻也萬萬想不到他不僅姍姍來遲,還帶來了一位捆著的女子。

……什麽意思?

這是新的懲治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