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事到如今, 阮枝已經無暇去計較尋華宗為何沒有做好蕭約的善後,怎麽會讓他單槍匹馬地深入魔界。她只能盡力維持住場面,既保住自己又好讓蕭約脫身。

——尋華宗你們在幹屁啊!難不成才第一天我就要和蕭約一起敗犬雙雙把家還嗎?

阮枝從這件事聯想到了黑心系統坑蒙拐騙、甩手走人, 胸膛遏制不住地輕微起伏,面頰染上幾許緋色, 配以生生憋紅的雙眸, 還真有幾分哭泣難忍的我見猶憐:

“我絕對不會回去!誰讓你來管我了, 我們不和這麽久,別打著師兄的旗號來妨礙我, 趕緊回到你太平和樂的尋華宗去吧!”

蕭約眼中的光彩完全寂滅下去,臉上的神情明顯動搖, 卻不像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打擊。

阮枝此刻沒太多功夫去剖析他表情代表的含義,手臂中的顧問淵還在試圖掙脫。

顧問淵本想撥開阮枝的手,見狀動作緩了緩, 視線停留在她臉上,還有幾分遲疑的不可思議:假哭變真哭……?

但只要想想這哭是她望著蕭約後才情真意切起來, 顧問淵心中那點遲疑便蕩然無存。

他稍微動了一下,阮枝條件反射地將他抱緊,緊張詢問:“尊主您怎麽了?您不要亂動, 現在需要靜養!”

顧問淵漠然地看著她表演, 冷酷地吐出幾個字:“我沒事。”

阮枝抱著他不撒手:“你不要任性, 我覺得你有事。”

顧問淵:“?”

顧問淵雖未動, 方才響動引來的其他魔族人卻沒有被絆住腳步, 一群黑袍人湧入殿中,口中喊著“尊主”;但他們沒有遵循常理來攔在顧問淵身前,更沒有試圖將阮枝拉走,而是徑直沖向了蕭約, 上來就是要一決生死的架勢。

魔族人骨子裏的好鬥與高傲與生俱來,他們無條件地追隨更強者,卻也會在強者跌落神壇的瞬間就拋棄離去。

顧問淵能被阮枝困住這件事,在這些屬下心裏根本無需在意:如果輕易被壓制,那麽顧問淵不值得追隨;如果是有意為之,這就是人家二位的情趣,冒然打擾無異於找死。

蕭約被魔族人團團圍住,看似情況危急,然而只要顧問淵不出手,即便蕭約受了傷也能脫身。

阮枝心中打定主意,當下正對著顧問淵側頰、接近下頜處的一道細微傷口蹙眉哀愁:“怎麽能在這裏傷了呢?尊主的臉這般好看,有一點瑕疵都令人心痛不已。”

她這信手拈來的甜言蜜語倒是一如既往了。

顧問淵原本樂見其成,可這中間有蕭約橫插一腳,他便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阮枝指尖虛懸在他傷口上方,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關切模樣。

顧問淵輕拍開她的手,眉宇間氤氳郁氣:

“你再晚些發現,這道傷口都該好了。”

阮枝認認真真地道:“便是再小的傷口,落在您身上,於我而言也是大事。”

顧問淵:“……”

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這邊談情說愛,那邊以一當百。

兩方截然不同的氣氛堪稱水火不容,蕭約劍氣動天地時,顧問淵只來得及擡臂揮袖而擋,身上還掛著個“累贅”,目送蕭約遠去。

這一切看似緩慢,實則這些人同蕭約的交手不過幾息,顧問淵這方被絆住的心神,自然就追不上。

讓修士在魔宮內來去自如,是件極損魔界威嚴的事。

殿內擺設七零八落,多半是蕭約和顧問淵的功勞,鑲著玉石的柱子上盡是劍氣和靈力切出的痕跡,銀鏈摩擦出的特殊痕跡穿插其中,儼然失去了最初的奢靡美感。

“還不放手?”

顧問淵垂眸看著阮枝橫在他腰間的手,倒是不覺得丟臉,只是洞察了阮枝這番作為的大概用意為何,難以氣順。

阮枝眼角余光瞥見他臉色極差,期期艾艾地松了手,嘴上還在妥帖地圓場:“尊主當以自己的身體為重,先召藥師來。”

顧問淵後背被蕭約的劍氣打了兩道,肋下險些被刺傷,站直起來便渾身不暢。他冷眼瞧了阮枝一眼,很快移開視線,負手對行跪拜禮的下屬道:“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

哎。

就知道逃不過。

好在顧問淵火氣不算太大,沒到預想中最糟的情況。

走之前,大約是顧問淵忘了,甚至沒有給阮枝套上縛靈索。

阮枝再次被兩個魔族人一左一右地“護法”,前面還有個領頭的,這三個人是在場人中少數幾個被輕度波及的。

走下宮殿前的台階,左側的人忽然道:

“將她送去哪裏關押?”

“‘好生看管’的意思是重刑,送去暗牢吧。”

“那是叛將師昶的規矩,咱們尊主似乎不興這樣。”

“那怎麽辦?”

“是啊,那怎麽辦?就送去普通的牢房?”

三人腳步漸停,面面廝覷,而後目光整齊地投向被押送的犯人阮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