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鹹魚心理也分很多種, 不僅止於真鹹魚和假鹹魚,還有介於這二者之間的——鹹魚可控。翻譯過來即是“我只是短暫地鹹魚了一下”。

裴逢星的這種無微不至、乃至於是無孔不入,令阮枝當夜入睡前, 遲遲難以安眠。

她的床邊設有結界。

黑氣沖破了禁制環繞在她身邊,如今已有半人之高。阮枝隨手拍了兩下:“顧三狗, 我這要真是被養廢了, 可怎麽辦啊?”

裴逢星既不冒犯她, 更不會強迫她,但他所做縝密周全得不留一絲錯漏縫隙。阮枝固然警覺, 可這種危機感卻是另一種預見擔憂的恐慌:長此以往,她遲早要被裴逢星養成一只真的金絲雀。

阮枝內心翻騰, 手上就拍黑氣拍得起勁:“你就會飄來飄去,朕帶著你有何用?”

黑氣頓時湧出更多,順著她的手臂爬上她的肩背, 看上去像是個擁抱的姿勢。

“不能揍你真人出氣難解我心頭抑郁。”

阮枝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威脅著這團看似無生命的黑氣, 雙手圈住一團黑氣前後搖晃,“你倒是快點復活啊!我要把你打的豬狗不如!”

黑氣被她錘得蔫頭耷腦,懨懨地攏在她肩頭。

覺沒睡好, 千燈節是一定要去的。且不說她要悶死了, 出門遊玩還能順便探測周邊地形何樂而不為。

和裴逢星就是標準的除了帶人什麽都不用操心, 基本方方面面都已經在他的考慮之中。

馬車行至半途, 阮枝還沒說什麽, 裴逢星便適時拿出糕點、擺出清茶。

阮枝:“這是……?”

“你不餓麽?”

裴逢星平靜地、用陳述事實的語氣道,“你午間都沒吃什麽,這個時辰,你大約會想吃點東西。”

“……”

裴逢星說對了。

正因為他說得都對, 甚至能先於阮枝本人一步,這種舉動才顯得特別。

這輛馬車規格頗高,行進時基本沒有搖晃感。精致如花的糕點擺在碧綠小巧的盤子裏,煞是喜人。

阮枝拿起一塊,將將咬了口,便覺出和她平日吃到的味道不大一樣。

她多打量了幾眼。

對坐的裴逢星開口道:“糕點不合口味?”

“唔,挺好的。”

阮枝對某次她食欲不振而隔天就換了廚子的事記憶深刻,因此對食膳的評價分外當心,“就是味道和之前的不同,覺得新奇。”

“新奇?”

裴逢星重復著這兩個字。

這算是好還是不好?

阮枝毫不費力地聽出他的潛台詞,連忙補充道:“挺可口的。”

裴逢星輕抿的唇角松了松:“合胃口就好。”

說著,裴逢星還將另外兩盤阮枝沒碰的糕點也往前遞了遞,好讓她都能品嘗到。

這個反應……

莫不是誤會了他的意思,他沒打算找廚師算賬?

阮枝接連吃了剩下的兩樣,並著溫熱的茶水,下車時就已經飽得七七八八了。

裴逢星仿佛心情不錯,下車時被匆匆跑過去的行人接連撞了兩下嘴角的笑意卻還是沒落下。

“當心些。”

他對阮枝叮囑道。

此時天將擦黑,遙遠天際還余下最後一抹晚霞,似畫布邊緣滴落的色彩暈染。

街上行人來往,攤販酒樓皆掛起各色花燈。放眼望去,長街璀璨,燈火迷人眼目。

行了片刻,夜幕已徹底籠罩整片天空。

裴逢星提著盞兔子燈,內裏燃燒的粟芃草將橙黃色的燈身照得愈發瑩潤漂亮:“師姐,你看這盞燈,多可愛。”

分明兩人的身份、處境都已改變太多,他卻仍是稱阮枝為“師姐”。

阮枝伸手撥了下兔子耳朵,見這折得栩栩如生的耳朵輕快地彈跳,不自覺地笑了:“這千燈節看來並非噱頭,燈都做得這樣靈動奇巧。”

裴逢星將兔子燈遞給她,自己入鄉隨俗地隨手撿了盞月桂燈。

燈市上有不少造型獨特的物件。

阮枝望著隔壁攤子上做成花燈形狀的茶杯,驚嘆道:

“連這個都有。”

裴逢星便付了錢買下來。

阮枝愣了一下,想說她只是隨口說的,並不是要買下來的意思;話至嘴邊,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立場阻止。

這種感覺相當微妙。

裴逢星素日確實對她頗為周至,可這種無微不至是她所不能控制的。

“難得見著個有趣的東西,收在庫房裏,哪日想起來便隨手可得,總比幹念著好。”

裴逢星如是說。

阮枝眨了下眼,沒有反駁:“也是。”

猜謎解密這類傳統活動必不可少,基本每個攤子上都有猜謎增燈的活動。

裴逢星一路走過半條街,就猜完了半條街的燈謎。以至於後面的攤販在他抵達之前便開始交頭接耳:

“那是個厲害的,快換上最難猜的幾道謎題!”

“最難猜的幾道謎題都是最好看的燈,我還指望留著做招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