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亡國暴君(二十七)

翌日, 晨光微熹,魚肚白的天邊仍掛著一點殘月。

可能是因為昨夜臨睡前想東想西,後半夜又因為心慌意亂睡不著跟亓殷“黏糊”了好長一段時間, 待黎明時分身側男人起身之時,只口中咕噥了兩聲, 連眼角都沒睜開的虞嬌就裹緊了被子, 滾到床榻的最裏側。

見狀, 亓殷動作輕柔地將她擱在外頭的手臂放進了被子下面,低頭就在酣眠的虞嬌的眉心印下一吻, 轉身便往外走去。

靜謐昏暗的書房內。

面對窗戶而站的亓殷,望了眼窗下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上, 墜著的一點晶瑩露水。

這才緩緩打開了墨衛今早寅時,從那位通風報信的毛躁侍女手中截獲而來的密信。

看完了上頭因為得知成功下毒,過分激動的男子對於虞嬌滿紙的愛戀與思念, 和他許諾的暴君亓殷一死,他必立虞嬌為後等荒唐諾言, 亓殷嘴角微勾,眼中血色一閃即過。

“聞人無忌。”

不重不輕的四個字卻帶著滿滿的血腥肅殺之意。

話畢,他便緩緩將手裏的密信湊到不遠處微微顫動的燭火上, 眼睜睜地看著卷曲的紙張以最快的速度化作了一片灰燼。

“倒是叫孤沒有想到的是, 北秦的那些軟骨頭們竟然也硬氣了一回, 跟著摻和了進去。也好, 幹脆一並清理了, 免得嬌嬌以後聽到一些不中聽的話,平白惹得她不開心……”

若說男子的前半句話還帶著濃濃的譏諷殺伐之味,到了後半句,卻好似高山上終年不化的寒冰, 一瞬融成了初春最暖的一汪春水。尤其是提及嬌嬌二字時,更是透著說不出的繾綣溫柔。

此時仍然睡得香甜的虞嬌,根本就不知道她睡著之後波雲詭譎。

徹底睡飽後,自床上爬起來,她第一時間便選擇抱著手臂,認真盯了起來。

雖然這次花費了更多的時間,才看到了手臂上紅痕的遊動,但它仍然還在啊,並不像虞嬌昨夜所做的那場美夢一般,一覺醒來,突得老天眷顧,什麽蠱蟲不蠱蟲的,直接消失不見了,從此她就能零負擔零壓力的,與亓殷開開心心,沒羞沒臊地生活在一起。

可夢只能是夢,殘酷的現實完全不講道理地,掄圓了臂膀就給了她一個響亮亮的耳光。

直打得完全無視男主聞人無忌的虞嬌眼冒金星,戰戰兢兢,惶惶恐恐,每晚睡覺前都害怕自己第二日再也睜不開眼了。

於是——

第二日,虞嬌害怕恐懼地睜開了眼。

第三日,虞嬌不安忐忑地睜開了眼。

第四日,虞嬌猶猶豫豫地睜開了眼。

……

到了不曉得第多少日,再次在早晨平安無事睜開雙眼的虞嬌,一個沒忍住,直接就掀翻了不存在的桌子。

這世上什麽最可惡,莫過於鈍刀子磨肉。

這一天天的吊著,她就不難受嗎?她是沒辦事,聞人無忌要是不滿意,能不能稍微人道主義一點地給她一個痛快?老是這麽下去,她真的很容易得神經衰弱的,聽說神經衰弱的人睡都睡不好,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可惜虞嬌的心聲,聞人無忌根本就接受不到,對方就像是死了一樣沒有一點反應。

對此,虞嬌不無惡意地猜測,恐怕那人真的是死了呢?吃飯噎死,喝水嗆死,走路摔死……一時間虞嬌在心中設想了男主的一千零一種死法。

雖然不曉得聞人無忌那邊出了什麽事情,但自己沒出事總歸是好的,指不定穿越女都是自帶女主光環的,她之所以發出這樣的感嘆,也是有事實依據的,因為她發現她手臂上的紅痕出現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從之前的一個時辰,慢慢的變作兩個時辰,現在竟然唯有每夜子夜之時才會出現一次。

這若不是女主光環起了作用,還能是什麽呢?

對此,自幼被父母調教得心理素質相當好的虞嬌,終於不像前幾日那般折磨自己,又回到了以前那種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的狀態了。

這使得從頭到尾都在注意著她反應的亓殷也跟著微微松了口氣。

日子一日日過去,兩人的大婚之日眼看著就到了。

北秦四年,五月初十,宜動土,上梁,納采,婚嫁。

身著曳地的長拖尾,黑金二色相間的婚服,回頭望了眼長長的裙擺上,用金線繡著的一只振翅欲飛的鳳凰,轉頭又看了看銅鏡裏化著濃妝的自己,和一側的玉架上,綴滿流蘇的金色鳳冠。

虞嬌一時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她這就要結婚了?還是嫁給歷史上著名的暴君亓殷,去當他的皇後?

也不曉得是不是要辦喜事的緣故,虞嬌發現就連她身旁伺候的宮嬤嬤與侍女們,眼角眉梢也都洋溢著別樣的喜色。這使得心中剛剛升起些許忐忑的虞嬌,也像是被感染了似的,跟著翹起了嘴角。

銅鏡裏的美人微微一笑,叫隨候在身旁,見多識廣的宮嬤嬤們的眼中也不由得掠過一抹驚艷之色,更遑論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