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3頁)

太皇太後攜他上炕坐,笑問近日禦膳房的吃食可不可口、宮人服侍的盡不盡心、繡院新作的衣裳喜歡嗎,娜仁在旁邊眼看著隆禧的乳母就戰戰兢兢眼巴巴地看著隆禧,見隆禧點頭,才長長松了口氣。

上回奇綬那乳母的下場是給這些皇子乳母留下了多少心理陰影啊。

娜仁心中感慨,一邊吩咐:“別給阿哥上茶了,前兒我送來那兩瓶香欒蜜,繪粉桃花枝的那個缽中是沒用酒浸過的,只擰了些姜汁進去,給阿哥沖那個。”

福寬“唉”了一聲,沒一時兌好奉上,隆禧一嘗,果然十分喜歡。

見他喜歡,太皇太後笑意更濃,慈愛地看著他。

先帝遺下六子,福全、常寧早已離宮,六阿哥奇綬、七阿哥隆禧、八阿哥永幹還養在宮裏,其中隆禧性子軟和嘴巴甜,又生的糯米團子一樣,可愛得緊,也最得宮中這幾位喜歡。

就連娜仁,對他也十分喜歡。

隆禧伸手來扯娜仁的袖子,等娜仁轉頭看他,包子臉又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惹得人心都化了。

娜仁擡手捏捏他的臉,笑呵呵問:“姑爸爸那還有新得的柚子糖,七阿哥要不要嘗一嘗?”

隆禧連連點頭,走的時候就又抱了一罐子糖果。

送走了孫兒,太皇太後心情不錯的樣子,轉瞬又有些落寞,正逢蘇麻喇捧著料子進來:“老祖宗,這是您吩咐的,當年給先帝裁衣余下的尺頭布塊,都在這兒了。”

娜仁打眼一看,零零碎碎好多,多是寶藍、石青一類的顏色,想是當年為先帝裁制常服所余。

太皇太後輕嘆一聲,“都尋出來了?也罷。娜仁,你往寧壽宮走一趟吧,這些都是石太福晉給奇綬討的。”

娜仁欣然答應。

石太福晉系先帝嬪妃,算是先帝宮中唯一漢女出身高位嬪妃,吏部侍郎之女,蒙先帝榮寵,可於宮中著漢式冠服,性溫婉和順,精詩書,算來如今孀居已有四載余,唯膝下養著先帝第六子奇綬,也算是一份慰藉。

可惜如今奇綬病重,太醫也不敢保證一定能立住,倒叫太福晉好傷心。

先帝去世之後,他的嬪妃就由太後帶領住在寧壽宮,自康熙二年慈和太後過世之後,寧壽宮那一片宮殿,便以太後位尊。

其余尊位均是博爾濟吉特氏出身,石太福晉與先帝二子福全生母董鄂氏妃算是唯二的特例了。

故而娜仁在寧壽宮也是熟門熟路的,一路笑意吟吟地和人打著招呼請著安過去,先往正殿向太後請安,聽了她的來意,太後嘆道:“你去吧,石太福晉疼你,你多寬慰寬慰她。”

娜仁低低應了一聲,其實又有什麽能寬慰的呢?

不必宮人引路,娜仁輕車熟路地往石太福晉殿裏去,她正領著宮女整理各樣料子,見娜仁來了,微微一笑:“得多謝老祖宗的疼愛。”

她服侍先帝多年,那些料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先帝常服所用,此時眉眼低垂,輕聲感慨:“若先帝在天有靈,願他能夠保佑奇綬吧。”

娜仁抿抿唇,“石娘娘。”

“我沒事兒。”石太福晉一笑,眉眼間依稀可見昔年風華,只是她這一段日子實在是衰老得太快,一向保養良好的姣好面容失去光彩,鬢邊也已染上霜白,讓人好不心酸。

回了慈寧宮,將石太福晉所言一一道與太皇太後,太皇太後歪在炕上,靜坐半日,方對蘇麻喇道:“你去阿哥所看看奇綬,我……我就不去了。從阿哥所出來,再去寧壽宮看看石氏,青年喪夫,中年喪子啊——”

觸及她的傷心事,她只覺眼眶發酸,淚珠滾滾而下,娜仁只能握著她的手,偎在她身邊。

殿內一時寂靜,娜仁心中百感交集,心情復雜。

她在宮中這些年,說是小心謹慎,但也是太皇太後與太後護著,博爾濟吉特氏出身足夠保她安穩,上一輩那些嬪妃對她也極盡疼愛,但順治朝已過,康熙初年的平穩日子眼看也要過去,她即將步入後宮的風雲場,成為當今的妃嬪,而非太皇太後養在宮裏的娘家晚輩。

這些年裏,宮中女子的辛酸她看了太多太多,即使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此時見太皇太後位尊至此卻還不免受尋常女子傷心事所擾,不由心中悻悻,一時靜默無言。

“娜仁,我……必不會叫你,步了我的後路。”良久之後,太皇太後輕撫著娜仁的發,語重心長道:“所以你也不要和那些女人去爭,那些恩寵,對你來說,並不緊要。你是博爾濟吉特氏之女,生而尊貴,在這宮裏,即使沒有子嗣、恩寵,你也再有底氣不過了。不要把自己攪道那一灘渾水裏,乃至失了本心。”

娜仁知道她實在是肺腑之言,連連點頭,“您放心,我明白。”

“好。”太皇太後方微笑道:“皇帝說,想讓你住永壽宮,一來離慈寧宮也近,二來——永壽永壽,總是一份好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