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第3/4頁)

為這個,這些日子他一直郁郁不樂,又放不下架子去與人交好,只能發狠一樣在宮中讀書練騎射,這回執意要保下那二人,多少也有些與賢妃別苗頭的意思。

這母子兩個的矛盾,外人怎樣也勸不和。佛拉娜勸了賢妃兩回,反而憋了自己一肚子氣,再不與她說這個了,又怕胤祉有一日與她也這樣鬧別扭,心中惴惴不安好幾日。

娜仁倒是鎮定得很,人家娘倆的熱鬧,她們這些局外人看著便罷了。勸兩句,能聽進去是賢妃的好,聽不進去也沒什麽。

那邊活脫脫就是青春期撞上更年期,兩邊都沒好,都有錯處,也是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

任是外人怎樣說,也無濟於事。

不如閉嘴。

其實大阿哥的憤懣不平也是可以緩解的——看看,都到歲數了,都要出學入朝了,他好歹被安排進實地部門,太子就是被換了一堆講官先生和一個讀書的地方,然後繼續念書。

這哥倆難兄難弟,也不知誰更難些。

佛拉娜兀自出了半晌的神,也是透過大阿哥想起太子和胤祉,默默後道:“宮裏的孩子,難啊。”

“但外頭的孩子比他們更難,他們尚且能夠衣食富足地長大,太醫照顧著、大儒教導著,吃穿用度、念書、練騎射,用的都是最好的資源,便是難些又有什麽呢?”

娜仁轉頭看著她,神情復雜,似是悲憫,又飽含著千言萬語,“宮外的孩子,或許連飽腹長大、談長大後日子多難過的機會都沒有,豈不是更難嗎?這些孩子能夠投生在皇家,已經足夠幸運了,他們又何必繼續自怨自艾呢?”

聽她這樣說,佛拉娜便愣住了,好一會,才喃喃道:“你這是有理,只是人身在局中,便只會憐惜自己與自己身邊的人,能看到外頭去的又有多少?”

娜仁垂著頭,撥弄著炕桌上玉碗裏養著的小朵蓮花,用指尖劃著裏頭的水,水波蕩漾,在日光下波光粼粼,花朵綻放,生機勃勃。

這是宮裏的夏天,目之所及的景致、器物定然是美好的,綻放的花朵定然飽滿嬌艷,庭前的榴樹上榴花如火般綻放著,即便已經接近尾聲,也怒放出最後的生機。

宮裏宮外,究竟是天上人間,還是黃泉與煉獄,誰說得準呢?

大阿哥的婚期定在九月裏,本是秋高氣爽大雁南飛的時節,皇長子娶親也是喜事一件,正該好生歡樂一番。

但成婚前日,草原那邊來的折子徹底打破了康熙的好心情。

這日晌午,豆蔻煮了些酸甜開胃、桂香濃郁的酸梅湯,在井水中湃過的酸梅湯冰冰涼涼,顏色殷紅,上飄著金黃的桂花,一口下肚,撲滅了這已更換了秋衣的時節,京師卻還有的幾分余熱帶給人的煩躁。

可惜這涼品如今限量,娜仁每日只得一碗,喝起來自然十分珍惜,小口小口地啜著,酸甜爽香一路落胃,陣陣涼意叫人忍不住眉目舒展,十分愜意。

近幾日為了大阿哥成婚的吉日將近,宮中可是忙得很,賢妃將成婚儀典上所有的細節一遍遍地查看,另外幾妃也不得不接過一部分事務,忙碌不堪。

倒是娜仁,偷得浮生半日閑,捧著碗酸梅湯在炕上翻書。

故而康熙大步流星進來打破安逸的時候她還吃了一驚,揚揚眉,問:“怎麽這樣急?這個時候,外頭多熱啊?著急忙慌的,有什麽事嗎?”

娜仁又吩咐人擰巾子舀酸梅湯來,打量打量康熙的面色,還是先用茶碗給他倒了碗水,一邊遞過去,一邊問:“這是怎麽了?面色這樣難看?”

“……朕要親征準噶爾!”康熙聲音沉沉,將大半碗涼水一大口咽下了,然後將茶碗一拍,聲音震天響。

娜仁本是有些困倦的,這會一個激靈,登時回神,擡起頭看著他,忙問:“出什麽事了?”

康熙緊緊捏著手中的茶碗,神情還不算暴怒,但儼然是一副狂風驟雨前的寧靜,更叫人心慌。

他道:“準噶爾部突然整兵,越過杭愛山,對土謝圖汗大舉進攻,如今已迫使喀爾喀諸部南遷,叫他們占據有利位置。準噶爾部向來野心勃勃,接下來,他們必定長驅東進,直取烏珠穆沁……到說不上什麽未來勁敵後患,但家門口總有不自量力的螞蚱蹦蹦跶跶,也是惱人。”

說起後半句話的時候,康熙揚起眉,眸中仿佛燃燒著一把熊熊烈火,遍身驕傲與淩厲。

“你和說沒用,我自然是支持你的,你得說服前朝那些人也支持你。”娜仁微微一頓,又指了指永壽宮外、慈寧宮的方向,“還得說服老祖宗也支持你。當年打三藩的時候,禦駕親征不也到底沒成嗎?”

康熙將茶碗松開,一下一下地敲著炕桌,盯著暖閣裏滴滴答答走過的鐘表,好半晌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