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磡沒有接觸過女人, 但是他出門辦事,經常看見兩三歲的小孩子不講究,大咧咧在路邊撒尿。

小女孩和小男孩姿勢不同。

或許是長大了又相同?畢竟他也沒見過大姑娘。

又或者顧長衣異於常人?他第一次背顧長衣的時候, 明明感覺到了他胸前的……

可是那裏後來又瘦沒了。

無數的矛盾和問題向沈磡拋來,如同風刀霜劍, 逼他畏懼, 逼他清醒。

相處了這麽久,他沒有證據證明顧長衣是女的, 也沒有證據證明顧長衣是男的。

他跟顧長衣居然這樣陌生。

沈磡坐在屋頂上, 眉眼像結冰似的嚴寒,他想逃避這個問題,然而有個鐵一樣的證據擺在他面前——

他曾不合時宜地感激過父親一次, 謝謝他把顧長衣帶到他身邊, 讓他荒蕪的小院和人生都充斥著鮮花和綠草。

此時此刻, 他重新審視沈威的目的, 居高臨下,看見了真正的謎底——沈威故意給他找了一個男媳婦。

難怪顧長衣逃婚沈威不惜派出天狼將軍追蹤千裏。

他一早就落入了沈威設的局, 沉湎其中,長醉不醒。

五臟六腑擰在一起,胸口像堵了一團麻布,沈磡知道怪不了顧長衣, 因為他自己是傻子, 男人女人對他而言並無區別,願意照顧他已經是上天的恩賜,所以顧長衣才放心地男扮女裝嫁給他。

換了任何一個心智健全的未婚夫,顧長衣定然會逃婚到底。

可是他不甘心,他剛剛歡喜地把“媳婦”二字揣在心口, 捂了一路,燙呼呼的。

他剛把這令人動容的兩個字,百轉千回地說出口,說與沉睡的顧長衣聽。

眨眼之間,說出去的話,被團成一團,變本加厲地堵回來,硬塞回他的喉嚨裏,讓他發不出聲,無可奈何。

沈磡憋得難受,瘋了一樣地想撕毀什麽無形的禁錮。

突然間,沈磡想起顧長衣有來月信,沈威坑他的鐵證站不住腳了。

心頭凝滯的血液又消融活泛,像融化的春水沖擊下遊冰凍的河堤,聲勢浩大,冰淩四濺。

他恨不得破窗而入,將顧長衣按著扒個精光,看看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念頭一經產生,便叫囂著,沈磡握緊了佩劍,眼見為實,猜測當不得真,沒錯,數次經歷告訴他,不能以常理揣測顧長衣。

一定是這樣,他和顧長衣都拜過天地見過貴妃了,他有媳婦,他怎麽會沒有呢?

沈磡輕盈地躍下屋頂,落地時險些趔趄。

顧長衣正在背對著他換衣服,紅白相間的裙裝堆在一旁,他白皙的五指握住中衣的袖子,套進了黑色的男裝長袖。

腰帶紮得很緊,束出一截細腰,挺拔如山間青松華茂。

在顧長衣轉過身之前,沈磡閉上眼睛,第一次選擇了逃避。

看一眼,可能有媳婦,也可能沒了。

不看就有媳婦。

那他為什麽要看?

……

暗衛牽著馬扛著被,在後面嬉嬉笑笑,突然間看見主子一臉凝重地回來,頓時緊張,我們主子不會跟夫人吵架了吧?

暗七疑惑:“我們夫人那張臉,什麽事情不能原諒呢?”

沈磡:“暗三暗四呢?”

暗六道:“剛收到消息,江州蓮花峰裏出現了一夥土匪,窮兇極惡,過路者不論老弱婦孺都不放過,他們去看看情況。”

沈磡把一床被子扔給暗六,牽走了自己的馬:“我去看看,你們跟著夫人,跟緊點。”

沈磡的馬叫青霜,鬢毛鴉青近深灰,被暗衛梳理地順順貼貼,似乎是察覺到主人的低氣壓,青霜用尾巴甩了甩沈磡的手腕。

暗七把小梳子放回馬鞍的小口袋裏,揣著手看主子走遠,問暗六:“單方面吵架?”

暗六:“不懂啊。”

暗七搖搖頭:“遇到我們主子心情不好,算那群土匪倒黴。”

不一會兒,暗三暗四被趕回來和其他暗衛匯合。

暗四:“主子怎麽了,我們剛走十裏地就被追上了,暗三還被扣錢了。”

暗七幸災樂禍:“肯定是三兒哪條情報搞錯了,撞上主子跟夫人吵架,被罰了,嘖嘖,活該。”

搞情報的暗三:“……”我覺得沒有啊。

大家紛紛表示,肯定你錯了,主子向來賞罰分明。

暗七犀利:“不知道自己錯哪,更該罰!”

……

顧長衣換上男裝之後,收獲了好幾句誇他“俊俏”的話,他笑而不語,虛心接受 。

五天之後,他和錢華榮抵達杭州,見到了想買玉石的老板。

姜老板大腹便便,看見錢華榮就笑開了:“賢侄,聽說你把玉石給我運來了?這個夏天我可指望玉石床了。”

姜老板身體肥胖,比其他人更畏熱,搞了玉席子還不夠,又惦記著玉石床,他去京城時看中了錢家的那批玉石,可是京城到杭州之間山水迢迢,運來太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