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沈磡提了一壺薄荷茶進來, 問道:“喝嗎?”

顧長衣用力搓了搓臉,讓僵掉的神色恢復如常:“不喝了,殷大人說我的體質不適合喝薄荷茶。”

“什麽體質?”

顧長衣:“過敏。”

沈磡把薄荷茶扔了:“他還說了什麽?”

顧長衣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發覺那裏跟平時一樣平坦, 沒有人看得出來, 瞎編道:“沒什麽, 他想知道明日樓怎麽運輸糧食, 我沒告訴他。他讓我再考慮幾天。”

沈磡皺眉,殷雪臣既然動了心思,說明有所懷疑, 他背後代表著朝廷, 而明日樓一直避免和朝廷打交道,不受朝廷監管。

朝廷是權利欲最膨脹的地方。顧長衣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的所有異常都由神出鬼沒的明日樓兜著,但是殷雪臣推理能力強, 再待在瀛陽, 明日樓也有兜不住的一天。

“你能為瀛陽做的都做了, 我們離開瀛陽吧。”

顧長衣心不在焉:“我答應殷大人再考慮三天。”

沈磡有些吃味兒,殷雪臣不過和顧長衣見過幾次面, 顧長衣為了他來到瀛陽不算, 竟然還考慮把無涯境的秘密告訴他。

沈磡很了解顧長衣,若非在猶豫, 定然一口回絕, 什麽考慮三天,根本不需要。

沈磡喟嘆一聲,抱住顧長衣的腰。

顧長衣忽然條件反射擋開了沈磡的手,意識到沈磡早上剛抱過他, 就算再抱一百遍也察覺不出來,他暗道自己草木皆兵,有點過了。

沈磡征了一下,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

顧長衣臉色一變,他知道是沈磡在說無涯境,但是他很難不聯想到懷孕的事。

連沈磡這個剛清醒的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正常人能大隱隱於市,布酈族只能小隱於林。

雙重懷璧,他還能過正常生活嗎?

顧長衣:“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再說了。”

沈磡有些郁悶,顧長衣好像全副心神都在殷雪臣身上的樣子,難不成也是因為他臉好看?

原本想等顧長衣休息一天再裝病,沈磡等不及了,他迫切想把顧長衣的注意力從別的地方拉回來。

他有個不好的預感,在不斷催促他帶顧長衣離開瀛陽。

沈磡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媳婦,我頭有些暈。”沈磡晃了晃身子,胳膊勉強支在桌子上撐著額頭。

頭暈?

顧長衣心裏一緊,再也顧不上別的,沈磡的身體一直壯如牛,沒有小病小痛,第一次這樣難受。

他湊近沈磡,伸手在他額頭摸了下,沒發熱。

沒感冒沒發燒,怎麽會頭暈?

顧長衣越來越緊張,他喊道:“暗七,請郎中。”

“屬下這就去。”

顧長衣把沈磡扶到床上,坐在床邊幫他揉著太陽穴:“還有哪裏難受?”

沈磡一見顧長衣著急的樣子,有些不忍心演下去,他閉上眼,眼前浮現顧長衣在烈日下趕路,晝夜顛倒,風餐露宿地搬石頭的樣子,狠了狠心,重復了一遍,“就是頭暈。”

顧長衣心一沉,沈磡是極能忍的性子,若非忍受不了,不會跟他叫苦。

“郎中馬上就到了,暗七會輕功,只要一小會兒,來了就不疼了。”

話音剛落,暗七背著胡子花白的老郎中,疾行而來,“夫人莫擔心。這是瀛陽最好的郎中。”

“快幫忙瞧瞧,他說頭暈。”顧長衣讓開一個位置,語速飛快地把他的過往病史一說。

郎中診了脈,看了眼皮,演足了一套望聞問切,才問道:“當時施針是否在頭頂?”

顧長衣:“不是,在腳底。”

郎中看了一眼沈磡的腳底,果然有幾個出血點。

顧長衣認出那些血點都是當初姜徐神醫紮針的地方,按理說早就該愈合了。

怎麽會……難道沈磡還沒有徹底治好?

顧長衣臉色一白。

郎中道:“夫人不必太過憂心,乃是天氣太熱的緣故。頭頂烈日,血氣沖頂,足蒸暑氣,血液沖足,所以頭暈心慌,躺下靜養便可。”

顧長衣松一口氣的同時,有些懊悔自己只顧趕路,沒有注意沈磡的身體狀況。

普通人都要靜養的,他怎麽就急急忙忙帶著沈磡上路,還讓他跟著自己熬夜?

或者沈磡不讓自己通宵的那些時刻,都是在委婉地向他表示他的不適。

顧長衣閉了閉眼,他做事說風就是雨,沒有規劃,是他的錯。

郎中:“夫人,你相公七竅剛通,命相陡變,狀況不穩,若有方法,應該找一個避暑僻靜之處,養上四十九日,以圖安穩。”

顧長衣看著沈磡緊閉的雙眼,心臟痛了下。

沈磡一直說想去避暑的,為什麽自己總是忽視他的想法?他理所當然地接受沈磡對自己好,讓沈磡洗衣做飯,誇口他來養家,可自己都怎麽養家的?

他養了一城百姓,委屈了沈磡,談個屁的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