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佩璃和趙易簡的婚事最終還是定下來了,兩家都挺滿意這樁婚事,交換了庚帖,不出什麽意外的話,只等他們年齡到了就會成婚。

沈清疏幾番試探和接觸,覺得趙易簡確實性格溫和,待人友善,和沈佩璃應該會合得來。

她接受了趙易簡,就三五不時約他出來玩,兩人因此有了不錯的交情,更主要的是,沈清疏偶爾會帶上沈佩璃,給他們創造一些互相交流,增加了解的機會。

不過沈清疏的空閑時間也不多,她現在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

到了鄉試,基本不會再考死記硬背的內容,都是大篇大篇的策、論文章,沈清疏也終於覺得有些吃力。

她畢竟是後世人,習慣了用白話文寫作,遣詞造句方面比不得這些原汁原味的古代人。

加上常年的理科生思維影響,經常文章寫著寫著,就奔著詳實的數據流去了,因此她的文章雖然觀點新穎,卻被鄭先生批評為“匠氣有余,靈氣不足”。

同樣困擾她的還有用典,燕世祖之前的還好,燕世祖之後的,假如一不小心用了,鄭先生就會問她哪裏看到的,答不上來就會生氣地叫她不要亂用典故。

沈清疏覺得十分冤枉,誰叫她有後世的記憶,時常會分不清。她之後再寫文章,年代不確定的,就寧願不寫,這使得她的文章更加幹澀無味了。

本來這個問題可以用精神力輔助記憶的,但她現在如非必要,實在不敢動用精神力。

不知道是不是院試的時候,精神力消耗過多,回京城的路上,她的易感期又來了。

這次持續了四天,第一天還算好,心裏充滿了友善,遇到什麽都想助人為樂。

第二天第三天則是沮喪,看任何事情都悲觀消極,也就是情緒抑郁了點,沒產生什麽大的影響。

最嚴重可怕的是第四天,是洶湧的愛/欲,看誰都喜歡,連給她送飯的負鞍都顯得眉清目秀起來,把沈清疏折磨得夠嗆,呆在馬車上都不敢下來。

回京城待了沒多久,易感期又第三次爆發,好在她轉到秀才班後,不用每日去學堂,呆在書房裏,少跟人接觸就還勉強能控制。

不過她也能感受到,易感期的波動程度越來越強,照這麽發展下去,也許早晚有一天會失控。

所以,能不用精神力就不用,保住小命要緊。

上輩子,沈清疏也是從題海戰術裏歷練出來的,她就不信,不用精神力,她天天寫文章,日積月累地做水磨工夫,會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因此盡管每次都挨罵,她卻往鄭先生那裏跑得更勤了,時間久了,鄭先生也覺得她毅力有加,轉變了態度。

當然,看到爛文章,該吹胡子瞪眼還是吹胡子瞪眼,該罵還是要罵。

前一天沈清疏文思泉湧,寫了一篇自我感覺良好的文章,這天天不亮她就起來,帶著文章興奮地去找鄭先生批改。

到了學堂,經過甲班教室時,她隨意地往裏瞥了一眼,卻一下頓住了。

昏暗的教室裏,高鳴徹一個人跪坐在席位上,一動不動地像尊古板的雕塑,晨光熹微,照亮了他面前的書桌,他的臉卻隱藏在黑暗裏,光暗變化間,有種寂寥的感覺。

其實寂寥這種情緒吧,要是沒有一定的生活閱歷,十幾歲的小孩表現出來,只會給人一種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

但現在沈清疏看著陰影裏的高鳴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情緒,莫名地她心裏都有點酸澀了。

“高師兄,”沈清疏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在高鳴徹對面坐下,打破了這種氛圍,“在想什麽?”

高鳴徹看了她一眼,對她點點頭算打招呼,就又轉頭看向窗外,繼續眼神空茫地發呆。

他不回答,沈清疏也沒有追問,只是安靜地坐著陪他。

兩人就這麽一直沉默,直到甲班的其他人來到教室,沈清疏才起身,也點一點頭才離開。

這只是學習生活的一個小插曲,沈清疏也沒有想太多,但過了幾天,高鳴徹忽然決定離開京城。

幾人一起去送他。

“這不是心血來潮,我已經想了很久了,雖然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高鳴徹苦澀地笑了笑,語氣並不是十分自信,卻含著十二萬分的堅定,“我從小就不喜歡讀書,父親說,只有讀書才能有大出息,可我也並不想要什麽大出息。因為不想讓他失望,我努力地念書,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就連我娘的孝期,我也是手不釋卷。”

“可我不像大哥那麽天才,我無能又怯弱,每次一進考場,腦海裏就會變得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高鳴徹低著頭,沈清疏幾乎以為他要落淚了。

可他沒有,只是他常年挺直的背有些微的彎了,兩肩無力地耷拉下去,像是不堪重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