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過了除夕,年節裏走親訪友,宴飲會客,卻也清閑不了。

沈清疏也陪著林薇止回了一趟娘家,雖說她並不怎麽介意,但林薇止畢竟嫁到了沈家,礙於禮法,她回家次數也並不多。

用過午膳,林薇止和女眷們說話去了,沈清疏被迫陪著嶽父大人在書房下棋。

她棋藝爛得可怕,可以說被林北瀾殺得落花流水,好在還有林修平幫她,兩人合力磕磕絆絆堅持著,輸得勉強好看了一點。

去年林北瀾任大理寺左少卿以來,於訴訟案獄一道頗有建樹,他做事注重實績,雷厲風行,解決了幾樁難判的案子,讓各方心服口服,很受當今的看重。而現任大理寺卿年歲已高,過兩年致仕,倘若不出差錯,就是林北瀾接任了。

這換算到後世,就是沈清疏有了一個做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的嶽父,所以外面流傳的風言風語也有一定道理。

“行了,”老是贏也沒意思,下完這局,林北瀾把棋子扔回棋罐裏,先對著林修平道:“你這棋藝沒有一點長進,還是連你妹妹都不如。”

說完目光移到沈清疏身上,半天都找不到言語評價,只嘆息一聲。

沈清疏羞愧了一瞬,全當做沒聽到,心情一下子好起來,終於不用陪下了,一直被血虐她也受不了啊。

天寒地凍的,古代又沒有網絡和遊戲機,不下棋也沒有其他事可做,林北瀾又開始考較他們功課。

沈清疏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從前還好,她和林薇止不過是迫於婚約成婚,現在這可是實打實的嶽父,得罪不得。

林修平卻散漫了些,出了幾處錯,有沈清疏對比,林北瀾愈發不滿意,一點面子不留的,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愚笨!你長的這幾歲,多讀的書都到狗肚子裏去了!這句的三處釋義,我前幾日才給你講過,其中……”

沈清疏看著都心疼大舅哥,成日裏這麽高壓的學習環境,他沒有產生厭學心理還真是難得。

不過當今的大部分父母,都是這樣教訓孩子,因為他們小時候,也是被這樣訓過來的。

林修平倒是習慣了,左耳進右耳出,抹一抹臉,不管他罵的什麽,都恭敬地應,“您教誨的是,兒子知道了。”

林北瀾罵完了,坐下來喝口茶歇了歇氣,才緩和語氣道:“為父嚴厲些也是為了你好,今年二月便是會試,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得抓緊些。”

“此次會試陛下有意著戶部侍郎嚴大人主持,嚴大人一貫激進,他雖是進士出身,但依我看卻是個主戰派,倘若真是他做主考官,你們寫策論之時,一定不可平庸保守。”

“傳言不是說是禮部夏大人嗎?”沈清疏有些訝異,前幾日夏薄言還焦慮可能是他爹主持會試,夏薄歸要回避就考不成這科了,卻不知道哪個消息是真的。

林北瀾頷首道:“你消息倒是靈通,不過這兩日,陛下又改了主意。”

這其中緣由,也和他們這些舉人無關,沈清疏沒在意,想著夏薄歸不用回避了,很為他高興。

話說到這裏,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鋪墊道:“嶽父,倘若之後中了進士,我想要外放做官。”

當然,不中她也要離京,不過那是最壞的情況,沒必要現在就說出來,除夕那晚就是個信號,很明顯,老劉氏對林薇止已經有些不滿了。

這本是她的責任,她不能讓林薇止無端地替她承受。

“你一個京城子弟,怎麽想外放,”林修平奇怪道:“是擔心名次落後成了同進士嗎,這還沒考,以妹夫你中亞元的水準,不出意外,二甲是絕對沒問題的。”

沈清疏硬著頭皮道:“不是,不管名次如何,我都想外放。”

林修平更不解了,“為什麽,京中哪裏不比地方強,只要通過館選入了翰林院,做上三年庶吉士,散館以後再授官,便能遠超外放一大截。況且你有爵位在身,家業都在京中,何必去地方折騰呢?”

沈清疏搖搖頭,“我不想在翰林院修史,我更想去地方做點實事。”

這也是她的真心話,翰林院是個清貴地方,事情不多,整理古籍,寫寫詔書,以後出來做官也高人一等,升遷速度快,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說不上為百姓,她只是更想做點喜歡的、有意義的事情,畢竟都兩世為人了,還不能任性一點麽?

世祖開國不過幾十年,大燕還處在王朝盛世之中,可這畢竟是封建社會,生產力有限,冬日裏,她偶爾還是會看到衣不蔽體的街頭凍死骨。

這還是京城,地方上又該是什麽模樣呢,恐怕會更不堪,她也不是聖人,能舍盡家財兼濟天下,但她既然考了科舉做官,就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官身,做一個書裏張大人那樣的好官。

她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但總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