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翌日上午,沈清疏正式換上官袍,配上印信,去見一幹下屬官員。

說起這身官袍,是皇帝賜錢做的,用上好的羅絹制成,只是顏色是青綠色,穿起來沒那麽好看,好在帽子還是黑色的,才顯得沒那麽滑稽。

又叫了周師爺一道,兩人到了大堂,便見張主簿同三個男子恭敬候著,沈清疏快走幾步,見禮道:“本官來遲了,叫幾位同僚久等。”

“大人客氣了,我們本就是來拜見大人的,”幾人回禮之後,張主簿笑道:“我來為大人引薦,這是……”

一番介紹寒暄之後,沈清疏差不多知道了這幾人身份。

分別是,許縣丞,正八品,協助知縣掌管一縣事務,類似於副縣長,二把手。

昨日迎她的張主簿,從九品,管戶籍文書,三把手。

王典吏,不入流,掌管緝捕、治安、獄囚之事,類似於公安局長,四把手。

郭教諭,正八品,掌管縣學生員,不屬於佐官,類似於教育局長。

加上沈清疏,整個縣衙百來號人,只有這幾個職位能算官,可以一步步往上升遷,其余日常辦公的都是胥吏,沒有升遷渠道。

除此之外,便是三班衙役,皂班、壯班和快班,分別承擔站班行刑、催科征稅、捕盜解囚的職能,這些衙役都屬賤籍,子孫三代都不得科舉入仕。

介紹完畢,張主簿又笑道:“昨日天色已晚,不得已怠慢了大人,正好今晚諸同僚一道,設宴為大人接風洗塵,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勞煩張主簿安排。”沈清疏頷首應了,這是應有之意,接風宴除了表示對新任知縣的歡迎,也是讓她在其他人面前露個臉,相當於群發通知,新知縣來了,喏,就長這樣。

又簡單聊了幾句,待他們告辭走了,沈清疏轉身問周師爺,“先生覺得這幾人如何?”

“不敢當大人如此稱呼,叫我老周便是,”周師爺摸了摸胡須,“大人怎麽看?”

沈清疏想了想道:“我覺得,這幾人見我年少,經驗淺薄,不免心生輕視,但又因我來頭甚大,摸不清我的底細,表面上都暫且裝得畢恭畢敬。”

周師爺贊同道:“正是如此,這些人都是本地大戶,在本縣盤踞幾十年,關系錯綜復雜,大人想要治理好地方,離不開這些人,但又不能完全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因此首先要折服這些人,這其中的度大人要把握好。”

“您認為我應當如何做?”

“大人初來乍到,雙方互不了解,先不要輕舉妄動,應熟悉本縣事務,了解清楚這幾人秉性,一切了然於心之後,再去談治理弊病,發展民生。”

沈清疏點點頭,她也是這麽想的,她雖然頂著一個知縣的頭銜,卻是孤身一人,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不能想當然,肯定要熟悉情況才能做事。

晚間沈清疏準時赴宴,在縣城中挺大的一座酒樓,除卻縣衙官吏,城中的富商名流也來了不少,很是熱鬧。

沈清疏坐在主位,講了些客套的開場白,便是吃吃喝喝,她仔細數了數,她這一桌有近二十個菜,比誠意伯府還誇張。

經過這幾十年的休養生息,燕朝已從戰亂中恢復過來,正處於高速發展之中,即將到達國力的巔峰。

可平民百姓,每日辛苦勞作,也不過是能勉強果腹,便是這樣,不會餓死凍死,不用賣兒鬻女,易子而食,到了後世,卻也能稱一句盛世之治了。

沈清疏偏頭問旁邊的張主簿,“這接風宴的花銷是公中出嗎?”

張主簿一愣,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這新知縣莫不是個一毛不拔的主兒,斟酌著道:“不是,大人且放心,我們縣衙不需要出錢。”

沈清疏眉頭一攏,“那由誰來出,難道白吃白喝嗎?”

張主簿連忙解釋道:“大人誤會了,接風宴城中酒樓都搶著辦,酒樓東家是自願給縣衙免費的。”

“哦,原是如此。”搞半天是贊助商,沈清疏一琢磨,三年才免一次,來這麽多縣裏的高消費群體,這廣告效應妥妥的,商家也不虧。

行吧,開酒樓的也是人精,沒想到知縣還有明星效應。

見她緩和了臉色,旁邊的張主簿面上笑著,心裏暗暗叫苦,從剛才這出來看,這新任知縣,似乎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愣頭青啊。

他們不怕知縣中規中矩、平庸無能,最怕的就是那種啥都不懂,又愛瞎折騰的。

現在朝廷的威信力還是很強的,似沈清疏這種,二十歲的進士,一看就前途遠大,他們還是希望能不發生沖突,就盡量不發生。

這時代的官、商地位,如同天壤之別,席間不停地有人過來敬酒,沈清疏略略沾一沾唇,或者幹脆以茶代酒,眾人便知她不喜喝酒,都端茶來敬了。

沈清疏不禁感慨,所謂的酒桌文化,其實也不見得是酒多麽好喝,也許因為這是種權力的象征,能享受到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支配感,可以讓你喝,也可以讓你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