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言忱又做了一夜的夢, 夢裏光怪陸離。

但夢得最多的還是北望的天台。

在廢棄工廠的頂樓,滿是殘破的木頭和深紅色的鐵銹,忽然染上了鮮紅色的血, 最後都被簌簌落下的春雪湮沒。

言忱醒來以後摸了把額頭,全是冷汗。

就連起床以後去洗漱,岑星看見都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搖搖頭說是沒睡好。

隔了這麽多年,再夢見還是心悸, 她又怎麽敢上台?

上台出道意味著過往被全部攤開在陽光下, 她做不到。

賀雨眠給她的那兩張演唱會票在希哥那兒,言忱上午又去拿了趟, 順帶還和希哥聊了幾句昨天錄的demo。

希哥問她賣不賣,說是有個導演挺喜歡的, 想拿來做OST,只不過要由他們主演唱, 給的價格還算可觀。

言忱把聯系方式留下, 說是到時候看。

她不是很介意別人唱她的作品, 這些年賣了那麽多首歌,有唱好的也有唱毀的, 翻唱比原唱好聽都能出一個系列。

她向來不怎麽管,賣出去以後就是別人的事, 和她無關。

在這方面,她的界限感要比賀雨眠更強一些。

賀雨眠當初就是因為不想聽別人毀自己的歌才走到台前去。

而言忱不介意被毀。

最關鍵是,她不敢站去台前。

-

槐林街離川大很近,言忱中午去川大吃的飯。

近一周沒來, 再次走進川大還是收獲了一堆打量的目光, 不過她沒背著吉他, 也孤零零一個人,在食堂掃碼吃飯,吃過飯後還去奶茶店坐了會兒。

老板娘這的生意沒最初開業時熱鬧,但人也不少,尤其樓上有玩劇本殺的,言忱還跟著去湊了會兒熱鬧。

一局劇本殺玩了近兩個小時,結束後言忱坐在桌前發呆放空。

和老板娘告別後,她本來想直接回家取了吉他去酒吧,但摸到兜裏那兩張票,轉個方向去了唱片店。

上次來看到這塊刻著<熱忱>的匾額還不覺得,經過傅意雪那番話後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看得時候腦海裏一直循環那句——他這是把愛你融進了生活裏每一件小事上啊。

融進……個屁。

言忱曲起手指敲了敲腦袋,動作很輕,眯起眼又看了眼那塊匾額。

不讓自己再多想,擡腳進了唱片店。

店裏這會兒客人很少,只有幾個女孩子在那邊挑歌手的周邊。

言忱進去時,宋長遙在櫃台那兒坐著,捧著一本藍色的厚書看,專注入迷。她坐過去敲了敲桌面,“這幾天有進貨嗎?”

宋長遙一怔,“進了。”然後指了指後排,“都在那邊。”

這次進的新貨有不少言忱喜歡的,她又買了許多,到前台結賬時宋長遙一邊掃碼一邊低聲說:“你不用為了照顧我們生意就買這麽多的。”

言忱拿出手機掃碼,聞言一怔,忽然輕笑,“你想多了,這是我自己需要。”

結賬時一共1320,宋長遙說給1200就行,結果言忱掃了1500。

宋長遙皺眉,“我退給你吧。”

“不用。”言忱說:“當我寄存在這的,下次五月天發了新唱片,你幫我留一張就行。”

宋長遙明顯不是個會和人拉鋸的,只能嘆口氣說:“好。”

結完賬後,言忱從兜裏拿出兩張票放在桌上。

“這?”宋長遙忽然戰術性後退,不小心碰到了身後的凳子,發出了很大的聲音,那張可愛的娃娃臉這會兒緊繃著,不苟言笑地看著言忱,“言忱姐,我……我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言忱:……

她征了兩秒,直接被逗笑,“你想什麽呢?我也不是來找你談戀愛。”她把票往前推了推,“你把這個給沈淵吧。”

宋長遙:……

他臉瞬間爆紅,連脖子都是紅的。

但他仍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好的。”

要是傅意雪在,估計得把他逗到無地自容鉆地縫,但言忱沒這種惡趣味,她拎著裝滿唱片的袋子出門。

宋長遙忽然大聲喊:“姐,兩張都給沈哥嗎?”

“嗯。”言忱頭都沒回離開。

言忱送完票後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生活照舊。

她慢熱,但來北城以後適應得很快,好似原本就該在這裏生活一樣。

她仍舊在酒吧那個不大的台子上彈著吉他唱歌,有時是民謠,有時是慢搖滾,偶爾有人來問她要聯系方式,她禮貌地拒絕。

她沒再想起北望,也沒再想起沈淵。

直到兩天後她的微信多了條好友申請,名字是SY。

他很喜歡用縮寫,以前上課沒事兒就喜歡在草稿紙上劃拉他的縮寫名字,尤其最後在寫Y小寫的時候喜歡在勾上去的那一道無限延長,然後畫一個小圈再縮回來,格外有藝術感。

他書的側面有時也會寫SY。

幾乎一眼,言忱就確定了這人是誰。

她猶豫兩秒確定添加,對話框彈出來的時候,她手指就戳在那個表情包上,不小心發出去一個可可愛愛的“你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