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繼國緣一在一片黑暗中緩緩恢復意識。

身體僵硬得不像話，好半響都動彈不得。

……這是哪兒？

他隱約聽到外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腳步雜亂毫無規律，一聽就知道是不會呼吸術的普通人，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讓他的雙睫不自覺的顫動兩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麥香。

讓人感覺安寧且平靜。

他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可心裏的疑惑不減反增。

這是哪裏？傳說中的地府嗎？

他分明記得在最後一場與嚴勝的戰鬥中，他因為壽命到了，無法揮出最後一刀。

想到這裏，他的心頭就湧動著莫名的情緒，似是懊惱又似是解脫。

他已經八十多歲了，可這輩子僅僅有少數的時間是為自己而活。

當他的妻子和她腹中孩子雙雙慘死在鬼的手中，他就徹底明白了自己出生的意義，他是為了消滅鬼而生的。

不管是為了家人，還是為了那個人，他和鬼舞辻無慘都是注定的宿敵。

可令人遺憾的是，他直到臨死前也沒徹底消滅鬼。

繼國緣一的眉頭微蹙，心頭一股濁氣在胸腔裏來回滾動，半響後，最終還是不甘地咽了下去。

他猛地睜開眼，就見自己的上方是很高的天花板，簡陋卻勝在幹凈整潔。

忽然，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嘎吱一聲門被打開，就見一個極為漂亮柔弱的小姑娘正輕輕地向他走來。

黑發黑眸，身材纖細，笑容清麗無雙。

看著年紀不大，似乎才七八歲的樣子。

這個孩子也死了嗎？

“你……”繼國緣一出聲喚道，雖然聲音幹澀，可聲音好像年輕了不少。

繼國緣一心中的疑惑越發的大了。

艾美的神色卻很是高興，“你醒啦？身體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如果說之前艾美對這人還抱有警惕心，但是遊戲系統明確表明這人是給她送來的員工之後，她就徹底的安下心來，巴巴地盼著對方能睜開眼。

饒是繼國緣一活了已經八十多歲，見過的東西也不少，但是面對眼下這種情況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請問，我這……”是不是已經死了？

艾美不知他在想什麽，眼神有些飄忽。

其實她也有些心虛，這人也不知道是遊戲從哪裏拐回來的，人家好好的大好青年，看模樣看氣度皆為不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前程遠大，可就這麽一個人被狗遊戲一竿子折騰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簡直冤死了。

可無論再怎麽心虛，她也得給人家解釋明白，強買強賣可不是個好事。

要不然留住他的人，也不會留住他的心。

想到這裏，她小心地覷了一眼他一直握在手中的刀柄，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然後這才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紹了一下，順便把……事情說了。

總的來說，就是遊戲強買強賣，把他強擄了過來，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強行把人變成她的員工。

說到這裏，她又急忙補充，如果他真的不願意的話，她可以跟遊戲商量商量，再好好把人送回去。

繼國緣一本來就感覺有種違和感，等她說完之後，這種感覺就越來越重。

兩人好像說的不是一件事，驢唇不對馬嘴。

他認為自己壽命到頭，現在是在地府。

可在她的口中，自己現在還活著，是有大好年華的年輕人，不知怎麽的，就讓她口中所謂的‘流氓遊戲’看中，直接搶了過來。

繼國緣一有些哭笑不得。

等看小姑娘一張清麗的臉上寫滿了愁，越發讓人憐惜。

繼國緣一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如果他和妻子的孩子出生長大，現在……孫女也得差不多這麽大了吧。

再這麽一想，好似她的眉宇之間仿佛真能看到幾分屬於他妻子的影子，同樣的柔弱體貼，同樣的美麗溫柔。

轉頭再看心虛的女孩，他不自覺地就帶上幾分屬於長輩的寬容。

事實上，到了他這個年紀的人，看誰都像是小輩孩子。

“我還是留下吧，”繼國緣一聽她說完，只猶豫了一下就答應留下來。

他是會嫻熟運用呼吸術的武士，對於自己自身的情況十分了解，當時在與兄長繼國嚴勝的一戰中，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年邁的身體已經是油盡燈枯。

他本就應該是已死之人，雖說不知這個名叫‘遊戲’的東西是什麽來歷，有什麽目的，不管他本人主觀上願不願意延續生命，但那東西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繼國緣一眼神中略帶一些茫然和惆悵。

前半生他在尋求一個真正接納他的地方，後半生則是追殺鬼舞辻無慘，想要滅盡天下鬼。

可以說，他的一生都在奔波中。

可現在冷不丁地到了這麽個地方，他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接下來應該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