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其實並不討厭五條悟。

原因之一是沒有哪一個沖國人能夠拒絕白毛。

第二個也是最重要一個原因則是:五條悟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有點像這一世我在西伯利亞養的狗勾。

實情你們也知道,我是在半個來月前“啪”一下、很快地重生在這具身體的。

那麽這裏就會有一個問題,在此之前的記憶要如何導入到空降的“本我”頭腦內?

其實,有的時候提取關鍵詞大概就能牽扯出相關的一大段記憶自動補全了。而更久遠一些的記憶,比如說關於我這輩子的童年、童年時期養的狗,關於我素未謀面的此世父母…諸如此類細枝末節,不管我願不願意,每每都會像是連載動漫般、在夜晚隨機於我的睡夢中連續播放……

就很,擾人清夢。

*

是說,在和費佳相依為命以前,我一直和我的父母和一條狗坐騎維持著外表寧靜的枯燥生活。

母親是個對我乃至身邊所有人都極其溫柔的俄羅斯女郎。

父親則是個愛母親如命卻對我視同空氣的小眼睛軟飯男。

狗是條好狗。

成年的薩摩耶小夥,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微笑時候是天使的代名詞,偶爾搗蛋將小白臉父親的全部四角褲埋進雪地、使其罵罵咧咧地真空出門時的小機靈勁兒,在我眼裏也同樣靚仔。

除了狗,當時小小年紀的我還有一個名叫“蕾塞”的人類小夥伴。

那是個美人。

並且絕對是個叫一些個滿腦子只有肌肉和烈酒的俄羅斯壯漢見了,都會被一眼驚艷的小美人胚子。

一頭即將被釀成酒液的黑葡萄般深紫色柔軟短發,流淌的光之河般深邃碧綠的明眸,像是極地罌粟美麗而嬌艷的小臉時常透著令見者失神的紅暈……如果你在無聊且枯燥的白色天地有曾看見過這樣一個如上特征、色彩明艷的小姑娘,不要懷疑,那就是雷塞。

她是我的朋友,鎮上唯一一家孤兒院裏最漂亮的女孩,冰冷的世界裏人們眼中含苞待放的花,也是會將我冰冷的手貼到她暖呼呼且嬌嫩臉頰上焐熱的……我的太陽。

那樣漂亮的蕾塞,你有所不知,實際上同樣也是個會歪著頭微笑說出“不介意的話,小郁把手上塞進歐派裏來也沒關系哦這裏更暖和”糟糕台詞、會頂著天使的容顏一口咬掉孤兒院欲對其圖謀不軌大人對自己伸來的蛇芯子、會在最寒冷的夜晚突發奇想拉著我鑿開冰層一猛子紮進刺骨水面滿面潮紅招著手邀請裸.泳的小瘋子。

小瘋子,腦袋不正常,天使皮的惡魔……大家慣用來評價她的詞匯。

但是啊,那又如何呢?

這些特質,不過都只會讓我更加喜歡、也更加依賴她罷了。

……

父母健在,有房有狗,再加上一個蕾塞。

哇靠。

正當我尋思著“自己這輩子是什麽人生贏家開局”、“我他娘的真的配嗎真的配嗎”……之時,素來不惜用最殘忍手段糟蹋我朵嬌花的上天,果然在我6歲生日當日降下了一把鋼刀——

那天,我那溫柔美麗的母親,在去給我取蛋糕的返途被毫無預兆發生的雪崩掩埋。

那天,崩潰的父親尋去現場,抱著唯一找到的一只雪絨絨帽子,俊美臉上混合著狼藉的淚水面容扭曲成團。

“都怪你!全部……都是你的錯!她要不因為你……要不是你……”

同樣也是那天,他指著我的鼻子大吼,生平第一次對我展現除卻“漠視”以外的情緒。

“你這個惡魔,你根本…不是我們的孩子,都和她說過多少次了……”

“我就知道你終有一天會害死她,果然你就是給我們帶來災禍惡魔!”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祓除掉你!”

瘋了一般地嘶吼著,像醜陋的熊,兇惡的狗,眼珠突出,恨不得下一秒從眼眶崩出彈射在我的臉頰在上砸穿一個血窟窿。

“對了,祓除、祓除!”

“對呀,對啊,我是咒術師來著,我怎麽會忘了呢?”

“看不順眼的家夥,只要祓除掉就好了~”

“啊呀,糟糕…術式……怎麽用來著?安逸太久所以忘記了麽,不過沒關系、沒關系……”

“因為,因為我還有……哈哈哈!”

投射在我小小身體上宛若夢魘的巨大黑影,就這麽在我眼前,抽搐著,身段極其扭曲地,高舉起了墻角的手動電鋸。

“滋——滋————嗡嗡——”

瘋狂的父親哈哈大笑著逼近,臟兮兮的淚水啪嗒啪嗒不斷不斷砸往我的臉頰,才到半空中就化成了冷漠的冰錐,砸得生疼。

我看見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叫十裏八村的姑娘甚至猛男都會小鹿一頭撞死在胸口意亂情迷的秀氣臉龐此時已不復人樣——

很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