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深夜覓食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 輕輕拂在他額前,纏繞著他烏黑柔軟的發,帶起一陣薄荷清香。

車內寂靜無聲, 程不遇擡起眼, 顧如琢眼底漆黑如墨, 只是對上他視線的這一刹那,仿佛他也跟著有些迷茫似的——顧如琢微微失神了一刹那, 隨後收回手。

大雨敲打著車窗,嘩啦嘩啦的,濺落起一片雪白的水光。

程不遇垂下眼睫, 安靜思索。

……原來, 這是難過嗎?

他的情感缺乏症從來沒有跟其他人提起過, 但顧如琢擁有能看破他情緒的神奇能力, 盡管他無法辨認其中的真偽。

從高中起,仿佛每次都是這樣。

那場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戀愛遊戲中,他替他撿了鋼筆, 替他買了機票,在他發高燒的時候趕來醫務室陪他……這些行動,像是顧如琢隨性而起的玩鬧, 沒有多上心,卻也透著一種時常讓他緊張的野性和敏銳。

他借這場戀愛遊戲審視自己, 顧如琢是遊戲的發起者,卻被他排除在外。按照他的計劃,這是他體驗情感的一場獨角戲。

他時常在想, 當年的發起者如果換了別人, 他或許也會接受。

但不會有第二個發起者,背離他給他賦予的身份——顧如琢以一種強大、驕橫的姿態, 把他從獨角戲中拽入塵埃,將一個人的事情,變成了兩個人的。

他說不清這件事會造成什麽後果,或許什麽後果都沒有,但也或許造成了什麽後果,他還在思索。

顧如琢重新啟動車輛,雨刮器無聲運行著。

山下果然有媒體攔著,但這個點,又下著暴雨,記者們大多都窩在車上打瞌睡。偶爾下來一輛車,也大多是來吊唁的客人返程。

起初沒什麽人注意他們,後來車輛駛過主道,有人發現了異常:“起來了起來了,那不是顧如琢嗎?”

“顧如琢一個人下來的?”

一群人定睛一看,這位少爺又是自己開車,墨鏡帽子都沒帶,神情微冷而放松。

“他一個人?下來幹什麽?”

“聽說山上沒有吃飯的地方!”

“臥槽,不是,快跟啊兄弟們!他車後座好像還有個人啊!”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往前看,車輛拐過主路的,明明白白的都看見了後座還有一個清秀的人影。只是那人戴著口罩棒球帽和墨鏡,反而比顧如琢遮得還嚴實。

娛記們立刻走了一波,紛紛跳上車開始追。

“老李,你不追?你就在車上?”

李記者坐在車上,往那輛車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搖了搖頭:“喪期,他們要守靈的,這時候下山多半是買點東西,顧如琢這次連團隊都沒帶,做人留一線,雨天晚上還是別追車了吧。”

“我跟你說,你這樣不行的,豁不出去,怎麽做好娛記?”同行人也沒有強求,只是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離去了。

這一片本身靠近郊區,非常空曠,除了高架上貨運車流川流不息外,主幹路上每輛車都十分顯眼。

程不遇系著安全帶,很乖地坐在後座。

聽見身後車輛的轟鳴聲,他回頭看了一眼。暴雨中,少說有五六輛車都在追他們,陣仗很嚇人。

“安全帶系好了沒有?”顧如琢在前座問道,聲音淡淡的。

程不遇擡起眼,望見車內後視鏡上映出顧如琢的一雙眼,很銳利,不知道是在看他還是在看後邊的車。

他說:“系好了。”

“好,坐穩。”顧如琢隨手調了音樂,車內開始播放搖滾樂,他沙啞的聲音響在其中,透出一種異於平常的冷靜和危險:“我不太喜歡大多數記者就是這個原因,今天情況特殊,我們來把他們甩開。”

“好。”

程不遇認真地回答道。

顧如琢低頭笑了一下,隨後狠踩油門。

他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只感到車輛突然加速,慣性把他摁在車輛後座上,輪胎在地面上擦出尖銳的響聲。

程不遇想了起來,從前顧如琢就喜歡飆車,有不少次,他聽見他們說去海邊開車玩,姜風月和何淺就打抖:“反正我們不坐顧哥的車,腦子都要被甩成漿糊了。每次都跟過鬼門關一樣,媽的,嚇死人。”

他坐顧如琢的車時,顧如琢卻很穩。

他們的車提速到了一個驚人的速度,路邊的景象幾乎都看不清了。

這種開車的風格透著一種野性和狠勁兒,顧如琢的面容卻冷靜而沉定,甚至還有空瞥了他一眼,唇邊又勾起一抹笑意。

程不遇又注意到了他的這一眼,不知道他在看什麽,他望著窗外白花花被撞碎的雨,問道:“我可以開窗嗎?”

“你開。”

程不遇於是降下車窗。

雨勢猛烈,和風一起強勁地刮進來,全部湧到後座上來,雨珠飛到人手上,甚至會帶來隱隱的疼痛。

後座被淋濕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