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洞庭之圍3

小半個時辰不到, 那一行黑衣人中一個粉面朱唇、舉止風流的上來敲門,說,“郁姑娘叫你隨我們去洞庭。”

見謝琎渾身緊繃, 不由又補了句,“你也別怕在洞庭被江莊主怪罪。一路跟去, 路上少說少問, 等到事成了, 自會有法子解金蠶蠱。”

謝琎喉中吞咽,沒答。垂頭見到郁姑娘在下頭揚臉沖他一笑,謝琎方才松口氣, 沖門外人點一點頭。

郁姑娘渾身是迷, 身上有種與她外貌身家極不相稱的氣質。終南論劍半道作別,說什麽回家成親,卻又在思州驟然出現, 同這行人混在一處。但很不可思議的是,說起郁姑娘, 又莫名讓人覺得心安。

也許是她救過兩人一回?謝琎說不上來。

郁姑娘一點頭, 他自然閉嘴,帶著江彤乖乖跟了上去。

兩黑衣人背起江彤與那太乙鎮上見過的黑瘦蠱師, 一掠便不見了影。謝琎臉皮薄,不肯失了習武之人的氣節, 覺得給人背著不成體統,哪怕吃力也跟隨。每每落下一截, 郁姑娘便不動聲色出現從後頭捎帶他掠出一程,待追上了, 便又松開手。

藍色衣服與深黑影子交錯起落, 消失在晚霞下的遠處屋脊上。

第一次遇見郁姑娘時, 她說“你這輕功不大行”,那時他還不大服氣。

謝琎想到這,臉上有點燙。知恥後勇,急追上去,往後竟也沒落下太遠。

抵達南嶽坡時,天已徹底暗下來。上君山的渡船一來,兩黑袍客攜著馬氓一縱,便匿於在水底,半點水花聲響都不曾聽見。船夫撐船緩緩破開夜霧,沖眾人憨厚一笑,招呼著上船來。謝琎背起江彤,跟在郁姑娘後頭踩上甲板,踩得船身激蕩,不由心頭又是一臊。往船艙中去時,不住留意郁姑娘步伐,果真輕盈無聲。

向來聽說君山島上臥虎藏龍,雖農人遍居,卻也多半會習武,故此程宗主也常以“武農”自居,這船夫,多半武功也不差。

又回頭打量船夫:腳步穩健,身形隨船而蕩;雖有慣常呆在船上這一層緣由,但到底輕功也不差。

但他不曾察覺水下有人遁水跟隨,所以那兩黑衣人輕功定是好過船夫。

想到這,謝琎又嘆:水上水下只他武功最差,郁姑娘說的果真不錯。

行至湖心,郁姑娘忽然問道:“洪大,怎麽不帶你孫女一道出船?”

洪大忽地笑起來:“我孫女?年前嫁人了。”

郁姑娘顯是一愣,不由嘀咕一聲,“嫁人?她才多大年紀……”

洪大呵呵笑道,“比這位姑娘大上兩三歲。生在我們窮人家,當家早,嫁人也是當早一些。你幾時搭過我的船?”

郁姑娘哦了聲,“小時候上過君山島,見過她幾回。”

“那多半同她玩過幾回,”一席話勾起洪大無限悵惘,“她爹娘沒得早,一歲上就跟我出船。性子比旁人木訥些,不愛說話,常抱著當家贈的木人坐在這角落裏……就這裏,看著外頭一言不發。幸而坐我船的多是些豪爽人,和她年紀一般大的姑娘一上船來便同她玩鬧,年紀大一些的,還愛抱她上島去。漸漸丫頭性子便熱起來,也常愛說笑了……說起來,也多虧了這行江湖人。”

郁姑娘又問,“嫁了誰?”

洪大道,“一戶巴陵漁商,不求大富大貴,有四海刀宗庇護,平平安安,不挨餓罷了。”

郁姑娘微微笑起來,“是不錯,頓頓有魚吃。”

洪大放聲大笑起來,“那也不能頓頓吃。”

忽然一抹青螺現於水中央,郁姑娘透過窗往湖心島望去,眸中流露出些微眷戀。旋即走到船頭,同洪大並立在一處,悠悠一嘆。

洪大問道,“許久沒回來了罷?”

郁姑娘點點頭,嗯一聲。

洪大呵呵笑了,“我一瞧你這神情就知道。”

……

謝琎望著郁姑娘背影,心道,郁姑娘小時候習過四海刀法?

忽地,腦中浮現一句,“武曲七歲至洞庭,兩年不到,四海刀法已習得爐火純青;往後數年,又輾轉太乙終南、日月山,拜在弘法大師座下,居於琉璃寺……漸漸除卻雪邦雙劍,中原五宗諸多功夫,皆已無人能敵武曲。”

想到這,謝琎看看船外翠綠君山,又看看船頭立著的人,心裏忽然生出一個極離奇、連自己也幾難相信的念頭。又因心頭實在激動不已,急於求證之下,騰地站起來,向船頭幾步疾走。

船身猛地一震,謝琎渾身一傾,幾步趔趄;幸得洪大及時抽杆打橫一攔,方才沒讓他一頭栽進水裏。

沒留神間,船已靠岸。

洪大哈哈笑道,“你且慢些,碼頭也不會跑。”

謝琎實在汗顏不已,拱手抱一抱拳,“多謝前輩。”

郁姑娘已去艙裏將江彤扶上碼頭。

謝琎作別船夫,慌忙跳下船去。

正要開口問話,郁姑娘噓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