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虛白室內一時沒有聲響,微有清風穿過窗外竹林,拂動垂落竹簾,蕩起輕微摩擦之音。

她的唇瓣含著他半曲起的指節,指骨陷入溫暖又柔軟的唇腔內,微微仰頭,美目半眯著,略有些愜意的模樣。

施少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竹簾外有紫蘇的聲音:“大哥兒,二小姐,屋子都收拾妥了,繡閣裏二小姐日常用的東西都安置好了,還有書篋、繡架,筆墨這幾樣,是擱在耳房裏用,還是挪到外屋裏去?”

甜釀聽見簾外聲響,猛地皺起秀眉,將頭一扭,離了施少連的手,擰著身體望著門口墜的竹簾。

施少連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竹簾,竹簾下方,能隱約見紫蘇一點裙角。

這回換了他舒展眉頭,微微眯眼,而後偏頭瞧了瞧自己的手,施施然將微微濡濕的那根指,含吮進了嘴裏,對著她溫柔淺笑。

沾著些微的愜意和得意,像是蛺蝶將嫩黃花粉,沾染在梨花那般的風流。

她狠狠咬著自己的唇壁,蹙起眉尖,眼神凝重看他。

簾外的紫蘇沒有得到回應,有些詫異,微微挪了挪步子,甜釀只仰頭盯著施少連,他乜斜著她,狹長的眼裏含著光,挑逗又輕浮的吮吸著自己指節上的香津。

“大哥兒,二小姐,屋子都收拾妥了……”

“繡架擱在耳房裏,書篋和筆墨這類都搬到虛白室來。”施少連見甜釀眼神又惱又憎,才恢復正形,施施然背手出去,撩簾吩咐紫蘇,“二小姐身邊也要人伺候,你和青柳都留在見曦園裏,一道兒和二小姐做伴。”

又向甜釀回首:“妹妹覺得這般安排如何?”

“甚好。”她字音咬的重重的,眼神又不知飄在何方。

紫蘇收拾出來的屋子,是見曦園的一間側室,是施少連小時住過的。

也是吳大娘子嫁進施家後,買了鄰家一小塊地,建起了小花園和見曦園,見曦園原是留給施少連長大後住的,後來施存善納了桂姨娘,生了雲綺,吳大娘子開始生病,就帶著施少連挪去了見曦園住。

吳大娘子的病,是生產時落的病根,施少連生下時瘦瘦小小,還差些日子足月,是頭胎,又是長孫,家裏愛惜的緊,吳大娘子更是看中,現下這屋裏還存著不少箱篋,都是施少連小時候的用具,衣裳鞋履,書本玩具,自小到大,滿滿裝了數十個大箱子。

甜釀也記得,這間屋子和虛白室,是施少連最常呆的地方,吳大娘子抓緊他的課業,對他大有寄托,只是後來吳大娘子病故,施少連挪去了上房,他的舊室,就成了堆放雜物用所。

施少連見室內布置得妥當,點了點頭,又巨細靡遺吩咐紫蘇和青柳各事項,等寶月來———寶月淚痕滿臉,渾身邋遢狼狽,是剛從柴房提出來的。

寶月先見甜釀,噗通一聲先跪在甜釀面前,拖著哭腔喊了聲:“二小姐。”

甜釀詫異:”你這是做什麽?”

“寶月知錯了,求二小姐饒過寶月。”寶月磕頭,“寶月知錯了,求二小姐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饒過寶月,饒過寶月吧。”

甜釀扭頭看了看施少連,又看了看寶月,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她縱著自己主子出府,又對主子不忠,我替妹妹出手教訓,讓她知錯認錯。”施少連道,“妹妹自個看著辦吧,若覺得還用得順手,就把她留下,若覺得不可用,也趁早打發出去,換個好些的進來。”

她和寶月當了多年主仆,也未必沒有一絲情分在,這回出事,有一半敗在寶月身上,甜釀不肯說話,寶月見她抿唇,連連磕頭求饒。

見曦園裏諸人都在,看著寶月涕淚橫流,手臂上露出幾道鮮紅的鞭痕,忍不住偷偷瞟了瞟甜釀。

“大哥哥都替我教訓過了,我還能說什麽呢,左右是我的婢女,我不心疼,還有誰心疼。”她微微嘆了口氣,“快起來吧,下去換身衣裳。”

見曦園裏一切安排妥當,該說的說了,該鬧的鬧了,天色不早,施少連還有事要料理,拍拍甜釀的頭:“妹妹也累了,好好歇歇罷,若有事,盡管來找我。”

甜釀扭頭躲過他的手:“知道了,大哥哥自去忙。”

施少連自往前院去,因為苗兒出嫁,雖然是在施家寄住的親眷,但藍可俊頗有些酒肉朋友上門慶賀,這時候新園子又即將落成,家裏來來往往,連帶著詹少全那幫人,也常在家中出入。苗兒的婚事他不管,在孫翁老那坐了坐,夜深才歇下,第二日早又往後院去。

見曦園的門還闔著,施老夫人那兒剛禮完佛,見施少連來,微微咳了幾聲:“大哥兒回來了?進屋說話。”

施老夫人素來身子還算硬朗,此回歸家猛然一見,倒顯出幾分蒼老病弱之感,問他:“一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