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2頁)

從妝鏡裏看,真就是一雙璧人,耳鬢廝磨,如膠似漆。

次日榴園用飯,甜釀讓寶月把芳兒和喜哥兒都喊來一起,兄妹兩人一道從內室攜手出來的,芳兒見了,仿若未見一般,朝著甜釀和施少連道安。

天漸漸熱了,桌上擺的是木樨銀魚鮓,玫瑰搽穰捲,薄脆蒸酥,幾個素菜,小蓮蓬藕帶湯,柳葉編的小筐裏裝著時鮮的菱角和荸薺,滿桌清清爽爽。

四個人圍著桌子坐,甜釀會問問喜哥兒每日課業,叮囑些衣食瑣事,施少連說些外頭時令趣事,今兒有芳兒在,甜釀又說起苗兒、雲綺,姐妹四人相伴數年的小事。

施少連帶著喜哥兒去旁側耳房寫字,只留她們姐妹兩人作伴,甜釀見芳兒穿的還是往年半新不舊的衣裳,讓寶月把衣櫥內未穿過一兩次的舊衣收拾出來,還有日常鮮少用的小物,妝奩裏一些宮花之類,都收拾出來,叫了個小婢女,坐車送芳兒回去。

東西不少,包袱紮得大大的,芳兒臉上漲得通紅,卻又不能出言推拒,她愛美,甜釀給的正是自己缺的,而且都是些新東西,拿著不丟人,但施少連在一旁,偶爾投過來的清淡一瞥,頓時覺得心頭不是滋味,臉上火辣辣的。

施少連和甜釀站在荼蘼架下,目送芳兒出門,見那捧著碩大包袱的小婢女,視線擋著,走路都不利索。

那翠金包袱大到有些離譜,就真……有些像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施少連抱著手臂,斜眼看甜釀,悠悠問:“我怎麽覺得妹妹心思有些壞。”

甜釀扭頭,正正經經看他,正正經經的面孔:“哪有?”

她迎著施少連笑謔的眼神,起先還繃著,後來也忍不住噗嗤一聲,咯咯大笑起來:“我心地很好的。”

“促狹的丫頭,你就是故意的。”施少連去撓她雪白的頸項,她脖子尤其怕癢,左藏右躲,一下子縮在他懷裏,連聲哎喲求饒:“大哥哥,你就饒了我吧。”

他將人摁在廊柱,捧著臉腮就親下去,她的釵環花鈿都被拂亂了,掉了好幾枚在地上,鬢發也散著,佳人風姿慵懶,臉上還掛著狡黠的壞笑,她哪有那麽好的心地,操心這個憐憫那個,心裏淘氣著呢,卻又讓人揪不出錯處來。

合心合意,每一分都生在他肉裏。

甜釀被他吻得上氣不接下氣下去,連連跺腳,在他唇舌裏掙紮:“好了,好了,被人瞧見了。”

他捧住她的腮,眼波溫柔像湖水:“我看湖裏的荷葉生得高大,荷花和小蓮蓬都冒尖了,小舟還系在樹下,我們摘荷花去。”

“喊上喜哥兒?”她氣喘籲籲,眼睛晶亮。

他拉著她就走:“光天化日,少兒不宜。”

“哎,我的發釵。”甜釀被他快步牽著,一邊去撫散亂的鬢發,一邊顧著裙子,兩人拉拉扯扯,一溜煙就去了湖畔,跳上小舟,松了纜繩,劃進了湖心。

這是新園子的第二年,草木生得葳蕤,湖裏的碧荷也生得格外繁茂,一柄柄綠傘遮蔽得嚴嚴實實,一個個花骨朵藏在葉間,有心急的幾株,已然半綻在湖心。

蓮舟停在那兒,身周都是荷花荷葉的香,湖水清新的潮氣,有風聲有鳥叫,興許遠處還有偶然路過的下人,但眼下就是寧靜的,唯他們兩人的世界,他喘著氣吻身上人,舟子搖晃,湖水也蕩漾,兩人都不敢太過放肆,但心底就是要肆意,要橫沖直撞,要勢均力敵,要爭個你死我活。

衣裳完整,姿勢別扭,興致卻分外高昂,連他都悶哼出聲來,喉結滾得厲害,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風流至妖,一睜眼,眼裏卻全是驚濤駭浪,黑亮得驚人,直勾勾盯著她看,散落滿肩如瀑長發,臉如芙蕖,深情在眉,嫵媚在睫,眼裏都是迷蒙和醉意,紅唇鮮潤,忍無可忍咬著自己的指節,將聲音全都堵在裏頭。

湖面的漣漪許久才平靜下來,她聲音有些悶,抱緊他的腰:“不許。”

不許他出來。

眼眶濕潤潤,雛鳥似的,他將一把黑鴉鴉的青絲攏在她腦後:“怎麽了?”

她不說話,雙臂纏住他,將頭顱偎依在他肩頭,額頭抵著他,蹭一蹭,貓兒求撫摸似的,胸膛裏悶悶的,指尖在他衣裳的繡紋上劃動,輕聲在他耳邊:“我好像……再也離不開哥哥了。”

“日子過得好奇妙,怎麽會這樣……” 她聲音還帶著鼻音,啞啞的,柔柔的,像委屈像喟嘆,“怎麽辦呀……”

她把他纏得極緊:“怎麽會這樣……我有些害怕……”

他的心徹底軟下來,撫摸她的發:“怕什麽,我永遠在。”

終守得雲開見月明。

後來芳兒也常往榴園來,陪甜釀說說話、喝喝茶,約著一起去況家看苗兒,施少連沒有過多問過。

有一日,王妙娘淚水滂沱,挺著肚子,敲開了施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