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4/4頁)

婢子看著那件精巧之至的嫁衣,不敢接手,囁嚅道:“娘子,這樣好的喜服,留著也好哇……”

“去架火盆。”她揚起秀眉,語氣平淡又不容拒絕,“我自己來。”

婢子垂手去外頭燒火盆,管事的婢女不敢大意,著人偷偷去尋施少連。

外院的小廝著急把施少連找回來,施少連聽下人說話,旋即皺起了眉,一旁的況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等施少連回來,火盆裏已經把喜帕繡鞋這樣的小物都燒盡了,地上散亂了一地的白潤潤的珍珠,正是從喜服上摳下來的珠串,王妙娘和幾個婢子正心疼扯著那件艷紅的嫁衣,袖子已經被甜釀剪開了一道口子,這衣裳就要不得了。

甜釀手中握著繡剪,素著臉立在一旁。

他臉色陰沉如天色,一角踢翻火盆,煙灰裏撲騰著絲綢的焦氣,眾人聽見轟隆一聲,都縮了縮肩膀,無人敢留。

那雙丹鳳眼從甜釀面上掃過,又冷又硬:“你做什麽?”

甜釀擡頭望他,語氣平靜:“燒嫁衣,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他盯著她,咬牙,繃著臉,突然回過神來,露出一個妖艷又諷刺的笑:“你以為我會娶一個嫁過,又被夫家休離趕出門的女人?你以為我還會娶你?”

“不娶,那最好不過。”她露出一點勝利的微笑,將剪子扔在地上,“我已經嫁過一個丈夫,讓我再嫁,還不如死了算了。”

“看不出來。”他眸光極寒,冷言冷語,“你還是貞潔烈婦。”

“當然不是。”她眉眼彎彎,笑得燦爛,“我這種人,實則人盡可夫,只是不能嫁人,若是嫁了,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

“閉嘴。”他低喝。

他說閉嘴,她果然不再說話,乖乖回到屋裏,動手收拾要帶去金陵的箱籠。

深秋時節,前兩日的暖陽剛有些舒坦的趨勢,這日刮起了大風,冰冷的雨拍打在窗上。

淒風苦雨吹著號角,屋外漆黑一片,屋內也是昏暗的,潮濕又陰冷,連燭火都是奄奄一息,掙紮了兩下,在不知何處竄來的瑟瑟冷風中委頓熄滅。

帳內人早已自顧自在婢子安頓下睡了,他在外頭坐了半晚上,才將滿腔冷意往下壓住,回到內室,脫衣裳安歇。

無論他心內有多大的怒意,多重的戾氣,卻還是要回到她身邊來,占有她的身體,消磨她的時日。

他在被內觸碰她的身體,不經意摸到她的一只手,冰冷冷沒有溫度。

離開那麽久,他們能做的,不是推心置腹,冰釋前嫌,而是找機會給對方捅刀子,在身體上折磨彼此。

為什麽不說呢,為什麽不說他這幾年為了找她,耗費了無盡心血,為什麽不說她離去時他撕心裂肺的痛苦,為什麽不說他日日夜夜對她的渴盼,為什麽不能坦坦蕩蕩說出口來?

大概是怕她回以輕蔑的嗤笑,像拂落灰塵一樣把他從身上拂去。

她為什麽不問呢?她明明有那麽多疑問,為何不問問他這幾年是如何過的?不問問他到底使了什麽多少手段對付她?不問問他對她的感情歸置在哪一個層面?每日只任由他拉鋸一樣折磨自己。

大概是已經心死,對他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男人的臉龐拱在她脖頸,炙熱的呼吸熱乎乎酥癢癢落在她耳畔,薄唇貼著她發紅的耳,舌尖沿著耳廓,輕巧鉆入耳內。

聲響齊齊灌進耳裏來,直直沖在她心頭,這是只有他知道的軟肋。

她埋頭在枕內幾乎要窒息,長長嚶嚀了一聲,將發紅的面靨露出來喘氣。

這麽黑的夜,外頭那麽冷的風雨,床帳內香濃被暖,年輕的身體蓬勃又合心合意,為什麽不能柔軟一點,偎依得緊一點。

他壓著她的肩膀,背脊輕聳,嚴嚴實實貼合著她的弧線,偏首湊近她的面龐,將溫熱的唇貼在她的唇角,向她索吻。

她觸到他柔軟的唇,突然覺得恐懼,像被人牢牢攫住的恐懼,一絲後路也不留的可怖,撇著身體敏捷往後躲,卻被他牢牢壓住,整個人都被翻轉過來,濕滑的唇舌印在她唇上,含吮親吻,輕嚙慢咬。

她拼命掙紮,死死咬緊自己的唇壁,她從來沒有這樣劇烈抗拒過他,不過一個吻而已,他想要,她就要給他,黑夜裏的掙紮和推拒,她手腳並用推開他的禁錮,黑暗裏看見他一雙黑亮若點星的眼,壓迫下來的身軀,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湊近的臉龐。

那一巴掌落在他臉頰上,不輕不重,聲音有些悶沉,回蕩在暗夜裏,把那一點柔軟心思擊得支離破碎。

男人止住動作,許是有些愣了,直直盯著眼前人,她掙脫出來,亦是直勾勾仰視著他。